第62章 黑冥救我!

正如王遗凰在幻境中透露的那样,谢王两家既是世仇,又怎会轻易放弃千瞳地母的上古神力?

谢家与王家本就是截然不同的捉妖世家,一刚一柔。谢家为求力量速成,不惜违背祖训,破戒炼化妖丹。低阶捉妖师个个妖气缠身,面目狰狞。他们偏执地信奉:只要能突破金阶,一切代价皆可承受。然而天理昭彰,谢家为夺取妖丹造下无数杀孽,致使血脉凋零,子嗣稀薄,这或许正是天道轮回的报应。

当我在幻境中敏锐地捕捉到谢家人腰间那标志性的青铜蜮鲶佩饰时,一切豁然开朗——王遗凰精心构筑的这个幻境,不过是被谢家利用、蛊惑后,她内心执念扭曲而成的妄想牢笼!

谢梓义以一场惊天假死之局,成功窃取了千瞳地母的上古神力。讽刺的是,王遗凰数百年的痴心守护与布局,恰恰为谢梓义铺平了道路,确保千年之后他的残魂能与千瞳地母的灵识完美融合!

“前生为情,后生为倾。一生入局,终生入迷。”

谢梓义在幻境中那番意味深长的话语,说的从来不是他自己,而是王遗凰,是对她命运最残酷的注解。

我冷眼旁观王遗凰陷入剧烈的内心挣扎,她的面容在痛苦、狂怒与一丝难以置信间疯狂变幻。若非她意识深处尚存最后一点清明,恐怕早已将我撕碎,根本不会听进只言片语。

我拖着疼痛的身体,一点一点向白烁爬去。他的鲜血早已浸透身下的青石板,凝结成大片暗红发黑的血痂。青麟山那无形的规则之力如同万钧枷锁,将他死死禁锢在木架上。原本油光水滑的黑色皮毛,此刻灰败黯淡,如同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死灰。

“小黑!“我压低声音唤他,手指不自觉地攥紧。若是往常,白烁听到这称呼必定炸毛跳脚,龇牙咧嘴地抗议。可此刻,他却连耳朵都没能颤动一下,毫无生气。

我咬紧牙关,指甲深深抠进石柱粗糙的缝隙里,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忍着全身骨头仿佛散架般的剧痛,我一点一点、艰难地向上挪动。短短十几步的距离,此刻却如同在攀爬一座陡峭入云的万丈高山。

当我终于爬到黑漆木架下时,眼前一阵阵发黑,汗水混着血水从下巴滴落。“老子又救你一命,“我喘着粗气,声音哑得不成样子,“以后要是敢不对我好,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我伸手去抓那漆黑的木架,掌心传来一阵极其诡异的触感——看似粗糙硌手的木质表面,摸上去竟如同涂抹了厚厚的油脂般滑腻湿冷。那些钉穿白烁四肢的玄铁钉上,藤蔓状的纹路正在缓缓蠕动,像活物般不断往血肉里钻。

我颤抖着举起蓍草笔,抵住其中一枚铁钉,想将其拔出。随着蓍草笔尖缓缓抵住转动,那枚躁动的钉子终于停止了诡异的扭动。然而,白烁的眉头却猛地痛苦皱紧,森白的獠牙不受控制地从唇边刺出,可他紧闭的双眼,依旧没有丝毫睁开的迹象。

就在这时,插在他胸口的朱雀木簪突然暴起血焰!

我离得太近,根本来不及躲闪。就在那血焰即将吞噬我的千钧一发之际,一朵由纯粹冰晶凝结而成的茉莉花,骤然在我面前绽放!赤红烈焰与极寒冰晶猛烈相撞,“嗤啦”巨响中白雾轰然蒸腾弥漫!一只冰凉却有力的手及时揽住我的腰,带着我如离弦之箭般向后急速飞退!

王遗凰破开翻涌的白雾疾追而至,血红长袍在疾风中猎猎狂舞!“小贱人!竟敢耍我!“她面容扭曲,发出刺破耳膜的厉声尖啸!数百根猩红丝线如同狂暴的血色箭雨,自她袖中铺天盖地般向我们暴射而来。

白衣人揽着我头也不回地疾驰,后脑仿佛生着眼睛,在红丝即将触及的刹那总能精准闪避。既不还手也不停留,只是沉默地带着我飞速逃离。待飞至蜮鲶老妖的领地时,身形陡然下坠,朝着天一湖面直直扎去。

入水的刹那,刺骨的冰寒瞬间包裹全身,如同千万根钢针扎入骨髓!耳边并非寻常的咕噜水声,而是密集而急促的“咔咔咔”结冰脆响。

那些追击而至的猩红丝线在湖面骤然急刹,如同被激怒的毒蛇群,疯狂地撞击、抽打着迅速加厚的冰层!冰屑四溅!然而湖水冻结的速度快得超乎想象,仅仅几个呼吸间,冰层就已厚实坚韧得如同玄铁壁垒,将上方的一切景象彻底隔绝。

而我们,正在不断下沉,直往湖底坠去。水压逐渐增大,四周的光线越来越暗,最后只剩下一片幽深的墨蓝。

白衣人抬手往我嘴里塞了一小块东西,一股清凉的气息瞬间贯通全身,水的压迫感顿时消失,呼吸重新变得顺畅,全身的伤痛在这一刻飞速愈合。晃过神的瞬间,我猛地扑进她怀里,泪水混着湖水在脸上肆意流淌。“黑冥——!“

黑冥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但最终没有推开我。她纤长冰凉的手指揭去面纱,略显生疏地、一下下轻轻拍着我的后背。“...谢谢。“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平淡,听不出太多情绪。

我愕然抬头,对上她那双依旧冰冷的血色妖瞳。她突然将我推开,转身朝湖底深处走去。“若不是你保留了我的妖元,我恐怕不会恢复得这么快。“

难怪未济当时毫不紧张,原来早看出生死。“他是故意让白烁放我走的?“我猛地停住脚步,死死盯着前方同样顿住的白色背影,“为什么?“

黑冥缓缓转身,眼神如寒潭般深不见底。“我不知道。“她的声音毫无波澜,“白烁和我都以为那一劫会让我魂飞魄散。对方似乎有意让你留下我的妖元。至于原因...“她顿了顿,“我猜他想知道的,和未济大人想知道的,应该是同一件事。“

说完她又要离开,我急忙追上前去。可还没等我开口询问,她已抬手在虚空中画出一个圆。水流随之旋转,形成一道巨大的水门。“这是禁忌,说不得。“她的声音突然变得飘渺,“走吧。等这件事结束,你自会明白七八分。“

我气得几乎咬碎牙,又是禁忌!我感觉自己就是个活生生的禁忌,走到哪里都逃不开这两个字。

穿过水门的那一刻,脚下突然一实,熟悉的草地重新出现。枯草原外的溪水边,天一湖里的那条百尺长蜮鲶被架在篝火上,油脂滴落发出“滋滋“声响。

蜮鲶老妖被倒吊在那条巨大的烤鱼正上方,粗糙的麻布深深勒进他嘴里,几乎要撕裂嘴角。豆大的汗珠混合着屈辱的泪水,不断滴落在下方烤得滋滋作响的鱼身上。看到我们出现,他如同濒死的鱼般疯狂扭动身体,发出含糊而绝望的“呜呜”声,浑浊的眼珠里充斥着无尽的恐惧。

“来得太慢了,鱼都要烤糊了。“

这熟悉的声音让我浑身骤然僵硬,脚步像被钉在原地!明明日思夜想的身影就在篝火旁,此刻胸腔里却翻涌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一阵莫名的局促感袭来,手指不自觉地死死绞紧了衣角。

未济从烤架后缓步走出,宽大的灰袍下摆扫过草地,超大的眼睛在鼻梁上耷拉着,也不见他去扶一下。他甚至没有抬头看我们一眼,只是专注而利落地用匕首割下一大块烤得焦黄的鱼肉,随手用削尖的树枝串好,稳稳插在火堆旁的石缝里,然后继续慢条斯理地翻烤着那条巨大的蜮鲶。

“那女人疯了似的,“黑冥边说边走向火堆,“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实力暴涨得离谱。“

黑冥自然地走到烤架鱼尾旁的石头坐下,优雅地挑起一串刚插好的烤鱼。她试探性地咬了一小口,精致的眉头立刻嫌恶地紧蹙起来,毫不犹豫地将鱼肉吐进熊熊篝火中。“又腥又酸,腐臭难当!简直比秽物还令人作呕!这种东西也配活着?真不知蓝家人是如何下咽的!“

蜮鲶老妖闻言剧烈颤抖起来,整副烤架都跟着晃动。

“老实点!“蓝镇丘从烤架另一侧霍然起身,鞭子“啪“地抽在老妖身上,语气里带着些许无奈,“你不吃它,它就吃你。蓝家人以为吃的是鱼肉,谁知道咽下去的是自家亲人的血肉。“

“你吃过?“未济突然转头,目光如刀锋般刺向蓝镇丘。

蓝镇丘立刻躬身作揖,额角渗出冷汗:“大人明鉴!我要是吃过这玩意儿,哪还能好端端站在您面前...“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变成了嘀咕,整个人都矮了半截。

未济闻言,朝蓝镇丘戏谑地扯了扯嘴角,手指漫不经心地轻敲着膝盖:“啧,你们这些老古板,真是半点趣味都无。“损完蓝镇丘,他才慢悠悠地转过头,那双超大号的眼睛透过耷拉的眼皮,带着几分熟悉的玩味睨向我:“三缺一,来不来?“

看到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心中顿时觉得释然。梦归梦,真的见了人,就这腔调依旧让人讨厌。

我故意无视了他,懒洋洋地抬眼看向倒吊的蜮鲶老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切~披了身绿皮,就真当自己是王八了?“话音未落,我已轻巧地跃上黑冥身旁的大石,反手从熊熊篝火中抽出一根烧得通红发亮的粗木棍,在手中随意掂量了两下。

“搓麻将我不会,“我手腕猛地一翻,那根通红的木棍带着灼热的气流,狠狠戳进了蜮鲶老妖的胸口!“斗地主嘛...“看着木棍与焦黑皮肉接触处冒起的青烟和“嗤嗤“灼烧声,我狞笑着问,“得先看看...你出得什么筹码?“

迎着未济那双依旧满不在乎、仿佛看戏般的超大眼瞳,我眼中戾气暴涨!掌心运足力气,狠狠一掌拍在那木棍末端!“噗嗤!“整根烧红的木棍瞬间贯穿了蜮鲶老妖的胸腔!墨绿色粘稠的妖血如同喷泉般狂涌而出,劈头盖脸浇在下方的烤鱼上,滋滋作响,迅速凝结成一层诡异油腻的膜。

那腥臭扑鼻、令人作呕的气味若是平时,我早已吐得天昏地暗。可此刻,胸腔里翻涌的只有报复的快意!这老妖曾将我逼入九死一生的绝境,如今这送上门来的复仇机会,岂能放过?难道还等着他这滩烂泥再翻起什么浪花?!

“白烁撑不了多久了,“我扯下衣襟一角,嫌恶地擦拭着手上粘稠的墨绿妖血,声音冰冷而急促,“与其在这儿浪费时间烤这恶心的东西,不如直接一把火烧了镇妖塔。“

剧烈抽搐的蜮鲶老妖终于将整个烧烤架彻底挣垮!燃烧的木柴轰然倒塌,火舌“呼”地一声猛地窜起老高,舔舐着妖血,发出更刺鼻的焦臭!

“到底怎么破解青麟山的规则?“我将染满妖血的布条狠狠扔进熊熊火堆,直视着未济那双藏在巨大镜片后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既然都出山了,就别再藏着掖着打哑谜!“

“劫蛛妖丹。“

未济慢悠悠地站起身,随意掸了掸灰袍下摆沾的草屑,然后,朝我伸出了手。这个动作...曾几何时,当我被蜮鲶老妖逼至绝境、奄奄一息之际,我无数次在绝望中期盼着这只手能拉我一把。可讽刺的是,如今他终于向我伸手,竟是为了索回那颗劫蛛妖丹!

“机会,给过你了。“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却透着一股刺骨的冷酷,“既然你办不到,就把妖丹交出来。接下来的事,与你无关。“

“无关?“我几乎要笑出声,喉咙却哽得发疼,“你一句'无关',就能把我经历的一切全都抹掉吗?!“

林间的风毫无征兆地呼啸起来,卷起漫天枯叶,狠狠抽打在我脸上。我猛地转过身,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你不是本事通天吗?“我狠狠抹了把脸,声音里带着颤,“有本事...自己来拿啊!“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朝密林深处冲去。

“那就别怪我了!“

未济的身影瞬间闪现在我面前,关节分明的手指快如闪电般结出一个玄奥法印,一道凌厉的灵光自他指尖迸射,直刺我眉心而来。

我眼前骤然一黑!意识恢复清明时,骇然发现自己已被囚禁在心相深处——那棵熟悉的白色巨树之下!数道散发着禁锢之力的白色光索,将我死死捆缚在树干上,动弹不得。

“未济!你混蛋!!“我拼命挣扎,手腕被勒出血痕。

他站在心相空间的边缘,背影似乎微微顿了一下。突然,他毫无预兆地转身,一步步走向那片冻结的净心池。指尖缓缓划过冰冷的池面,寒霜顺着他的手指蔓延。他猛地握紧拳头,指缝间冻结的碎冰簌簌掉落。

“...我本来,就是个混蛋啊。“

低沉的声音仿佛一声叹息的自嘲。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如烟尘般,彻底消散在心相空间之中。

“渣男——!”

我充满恨意的呐喊在心相空间中孤独地回荡,久久不息。任凭我如何疯狂挣扎,那白色光索却越收越紧!他不仅将我囚禁于此,更收走了我的蓍草笔和八角铃铛...这是彻底断绝了我任何自救或反抗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