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耗子怕猫猫怕狗

暮春的扈州城被风沙裹挟，醉仙居二楼包间内却暖意融融。

鎏金兽纹香炉中青烟袅袅，与桌上蒸腾的肉香交织缠绕。

身着绯色官服的常海棠将半块油亮的酱肘子送入口中，油渍顺着下颌差点滴落在绣着金线的衣襟上。

他随意抹了把嘴，目光望向窗外被风沙模糊的日头。

“常兄，你说殿下这次究竟是什么意思？”坐在次座的韩智腆着大腹，肥厚的手掌捏着酒壶，腰间玉带扣泛着冷光，“平白无故让咱们来扈州选皇商，往年可都是三年一选，今年才第二年啊！”

常海棠灌下一杯酒，微微皱眉道：“问我？我还想问你呢。三天前殿下突然下旨，除了让我们来选皇商，其他的可半个字都没透露。”

韩智谄笑着又给常海棠斟满酒：“您可是殿下身边的红人，我不清楚也就算了，要说您不清楚......”

“行了行了，我要是知道还能不告诉你？”常海棠不耐烦地说道

“你这家伙昨天夜里是不是又去逛花楼了？”

“逛花楼怎么了？我可是付了银子的！”韩智涨红着脸辩解，双下巴随着话音抖动

“我看你是逛花楼把脑子也给逛丢了，我们可是昨天晚上才到的！”

“说正经的，这次选皇商，把'竹叶青'的份额提一提？我们好交差，反正扈城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货色......”

常海棠起身走到窗边，雕花窗棂将暖阳切割成碎片洒在他身上。

楼下街道爆发的争吵声顺着风传了上来，像根细针般扎进他的耳膜。他眯起眼睛望向人群攒动的方向：“听到没有？刚才楼下闹得厉害。”

“好像是为了酒？”韩智嘴里塞着烤肉，含糊不清地说，“要我说......”

“少打你那点算盘。”常海棠冷哼一声，官袍下摆扫过桌案，“皇商三年一选的规矩都改了，殿下肯定另有目的。”

“你那点小心思，留着哄骗那些商贾吧。”他整理了一下衣衫，“吃饱了，我下去凑凑热闹。”

与此同时，青石板路上，林澈等人的身影沐浴着暖阳，影子被拉得修长。

货郎扛着空筐跟在后面，腰间旱烟杆随着步伐摇晃，时不时撞在粗布裤腿上发出清脆声响。

林澈盯着初七单薄的肩膀，想起少年方才制敌时矫捷如豹的身手，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小七呀，你这一身功夫......”

“是我爹教的。”初七仰起头，睫毛上还沾着打斗时扬起的尘土，眼中闪过一丝骄傲，但又很快黯淡下去，“这是我家的传家绝学，从小我爹爹就教我练习的，只不过现在……他们都不在了”

林澈心头一软，伸手揉了揉初七的头发：“你以后就不会是一个人了，有我，还有福伯在。我们以后都是你的家人。”

“对啊初七，少爷都是我看着长大的，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林福眼眶泛红，布满老茧的手轻轻拍着初七的后背。

“还有我！”一时激动的货郎发现众人都盯着自己，嘿嘿一笑，缺了半颗的门牙漏着风，“我走南闯北二十余年，还从未遇到这般投缘的人”

初七突然别过脸去，暖阳将他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

没人看到他悄悄抹了把眼睛——“初七”不是名字，是全家三十二口倒在血泊中的那个日子，他永远不会忘记自己一家惨死的惨状。

醉仙居内，掌柜的右眼皮不停地跳动，焦急不安地来回踱步。

常海棠站在二楼栏杆旁，看着楼下翘首以盼的客人，以及焦急不安的掌柜，还在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突然，一阵哭嚎声撕破了酒楼的喧闹：“掌柜的！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店小二连滚带爬地冲进来，脸上五道鲜红的指印格外醒目。

本就不安的掌柜顿时火冒三丈，肥厚的手掌重重拍在栏杆上：“嚎什么嚎！我让你带的人呢？”

“哎呦我的掌柜的！小的我按照您的吩咐去请人，没想到那姓林的不光不识好歹，还纵容那个小乞丐把我打了一顿”店小二扑到掌柜脚边，扯着他的衣摆哭喊，“临走前还给了小的一巴掌，说是给您捎回来的！”

“什么？！”掌柜的圆脸涨成猪肝色，腰间的玉佩撞出清脆的响声，“姓林的！你当真以为我醉仙居是好欺负的？！打了我的人也就算了，你还给我捎回来一巴掌！”

“不过掌柜的，小人虽然挨了一顿揍，酒我可给您带回来了！”店小二连忙邀功似得献上怀中的酒坛。

掌柜的接过酒坛连忙打开，封泥碎裂的刹那，一股浓郁的酒香如蛟龙出渊，瞬间弥漫整个大堂。

掌柜迫不及待地倒了一碗，琥珀色的酒液在碗中泛起细密的酒花，比他酒楼内的“流霞酿“还要清澈透亮。

他仰头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像火蛇般窜入腹中，激得他浑身一颤，眼眶瞬间发红：“好！好！好酒！”

“掌柜的，给我们也尝尝！”听到掌柜的叫好，店内的其他客人也都坐不住了

“我出三两银子，这坛酒我要了！”

“五两！”

“……”

“去去去，都一边去！这酒本大爷我不卖！”掌柜的像那护食的老鹰一般，抱着酒坛不愿撒手。

众人争相出价的喧闹声中，常海棠不知何时已下了楼。

他盯着掌柜怀中的酒坛，官袍下的手指轻轻敲着大腿——方才在楼上，那缕酒香早已顺着窗缝勾起了他的馋虫。

掌柜脸色骤变，立刻换上谄媚的笑容：“爷您怎么下来了！小的正准备给您送上去呢！”他一把推开自己旁边的店小二，拿起一只崭新的酒杯亲自斟满一杯“爷，您尝尝”

常海棠接过酒杯，鼻尖刚凑近，馥郁的酒香便钻入鼻腔。

看着杯中清澈如琥珀的酒液，他深吸一口气，仰头一饮而尽。入口的辛辣与回甘在舌尖炸开，不由得赞叹：“酒水清澈，酒香四溢......入口辛烈，后味十足，当之无愧的好酒！”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掌柜，开口问道：“此酒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