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年

里正赵守业正坐在堂屋的太师椅上，穿着长衫很是威严，与宴成短打形成鲜明对比。

他眼皮半耷拉着，像是在打盹。

听到脚步声，微微抬眼，见是宴成，鼻子里哼出一声，连身子都懒得直起来。

“哟，老宴头，稀客啊。”

“怎么，没去杨家给老陈头送行？”

明显之前发生的一切，这位里正大人已经知晓。

宴成佝偻着背，与奴仆一般站在堂下，脸上佯装苦涩。

“赵…赵老爷，我今日来，是想把十二亩田的‘田面权’…交予您。”

赵守业眉毛一挑，终于坐直了身子。

“哦？”

话音未落，宴成继续道。

“还有…我名下‘免一子服役’的权利，也一并给您。”

赵守业眯起眼，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心中盘算。

那十二亩租地到了他手中自然不用像宴成一般三七交租，最多五五。

这免除服役的权利在宗族运作下倒也能成。

赵守业盯着宴成看了半晌，嗤笑一声。

“老宴头，你倒是实在。”他站起身子，背着手走了两步“不过嘛…你这田面权，如今值几个钱？兵荒马乱的，谁还敢多占田？”

宴成身子一僵，手指无意识地搓着衣角。

赵守业瞥了他一眼，继续道。

“至于‘免赋役’的权……”他拖长声调“你无儿无女的，留着确实没用。”

宴成心中知晓这老叼在吊他，但人都是贪心的，故意面露凄凉。

“赵老爷，我只要一口饭吃，一个安稳。”

赵守业走回椅子上坐下，握住椅柄的手微微颤动，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行吧，看在你识相的份上……”他伸出两根手指“两年。”

宴成适时抬头，眼里闪过一丝哀求。

赵守业见他这副模样忽然改了主意，冷冷道。

“不，一年。”

“一年内，没人动你。一年后……”

“看你造化。”

宴成张了张嘴，最终只是缓缓低下头，哑着嗓子。

“……谢老爷。”

没有人情，只有利益，这还是压榨过后得来的利益，宴成自然也没和他客气，狠狠地拎起一袋小米、和两个鸡蛋半拉鸡肉……

“老宴头，拿得动么？”

那小厮抱着胳膊嗤笑，十分看不起他这副饿死鬼投胎的样子。

宴成没吭声，只是把米袋往肩上一甩，腰间还挂了把长柄铁斧子。

走到院门口时，他忽然回头，盯着堂屋方向，赵守业站在门口看着宴成腰间斧子面露鄙夷。

宴成看懂了，这就是最后的买命钱。

剩下去收租田的事，便用不着他操心了。

赵守业家的管事早就带着账本往田头赶，算盘珠子打得噼啪响，比秋后的蝗虫还急。

……

夜晚。

宴成站在灶台边，火焰映得他脸上沟壑分明。他双手紧握新得的铁斧，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正是他在里正家仓房拿的，既然对方吃定他活不过一年，自然不会计较这点‘小便宜’。

“喝！”

宴成猛地抡起斧头，刚劈到半途就失了力道，踉跄着倒退两步，靠在墙上，大口喘着粗气。

【劈砍：1/100（锁）】

这一下差点要了他半条命，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宴成爱不释手地用袖子在斧刃上来回擦拭。

难保别人见他有粮开始眼红，这斧子好坏也是个防身武器。

像他这种佃农家里一般是没有铁器的，都是些骨头、石片制成的小斧，一般砍砍细柴还行，真要是对上敌人还不如一根木棍来的实在。

喘息片刻，宴成再次耗尽全身力气挥动斧柄。

【劈砍：2/100（锁）】

他本以为随便划拉两下就行，但事与愿违。

若是给以前，这一百的熟练度怕是一个时辰都不需要，现在估计得一夜。

……

灶台上炖着的鸡肉，飘出浓郁的香味。

宴成耸动着鼻子，喉结上下滚动。

他揭开锅盖，热气‘呼’地扑在脸上，香得他眯起老眼。金黄油花在小米菜粥中打着转，几块鸡肉随着沸腾的汤汁上下翻滚。

上一次能吃上这样的荤腥，怕还是儿子在世的年节。

糠菜半年粮的日子早就冲淡了任何不切实际的念想。

活着就行……

宴成用木舀起，也顾不得烫，连忙递到嘴边，‘滋溜’一吸。

爽！

幸福的泪水不争气地从嘴角流下。

宴成手指又捏起一块鸡肉，‘斯哈’着放入嘴中。

咸、鲜、香在舌头上炸开，虽然烫得直跺脚，却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随着【进食：2/100（锁）】的字样在眼中闪过，他怕怕肚子起身。

开始在房间中活动起来。

一会来回走动，一会儿挥着斧子劈砍，鸡肉的脂肪加上小米的热量尽情挥霍，这一夜注定无眠！

……

【劈砍：99/100（锁）】

【劈砍技能升级】

【断木：1/1000（锁）】

【效果：劈柴裂木，力透表皮】

宴成忽然觉得自己手中铁斧轻了几分，下意识地转了转手腕，胳膊上松弛的皮肉竟隐约绷出了线条。

“成了？！”

他试探性地朝柴堆劈去，只听‘咔嚓’一声，碗口粗的木桩应声而裂，化作两半。

飞溅的木屑中，宴成怔怔地望着自己手臂。

“这力量……”

恍惚间，他仿佛回到了三十岁那年，在地主家扛粮袋的壮年时光。

宴成好似不可置信，双臂瞬间暴起，斧刃划过空气，发出‘嗖’的刺耳尖啸，比先前凌厉十倍！

一连劈断木桩后，斧刃直接没入地下三寸。

没有脱力……

真的回来了！

不。

比之前更强，威力更猛！

见到如此神效，宴成哪里还睡得着，乘着月光再次在屋里走动，挥砍……

【断木：38/1000（锁）】

【步行：1.1万/10万（锁）】

【呼吸：2.9万/10万（锁）】

……

夜深人静，只能听到些小虫鸣叫，宴成拄着铁斧喘着粗气，眼皮沉重得直打架。他刚想往草席上倒去。

“咔嚓！”

一声细微断裂声刺破寂静。

宴成眯起的眼睛猛地睁开，耳朵一动，缓缓转身。

月光洒下，在地上投影出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

王麻子！

只见他正撅着屁股翻越篱笆，草鞋在半空悬了片刻，身躯压得竹篱‘吱呀’作响。

窗户旁边阴影中，宴成静静注视着王麻子那作呕摸样，不禁握紧了斧柄，手背上青筋蔓延。

“小畜生！爷爷等着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