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决战前夕

顾舟的掌心雷光渐弱,星陨疾雷抽干了他九成源质,此刻连抬臂都在发颤。

他跪在碎木堆里,喉间尝到铁锈味,方才被鳄鱼尾巴扫中的后腰正火辣辣地疼。

但视线扫过李叔染血的衣襟,扫过小梅扶着林虎踉跄的背影,扫过礁石后林老探出的灰白鬓角,他咬了咬舌尖,血腥味激得瞳孔骤缩。

“李叔!“小梅的哭腔穿透浪声,她跪坐在船板边缘,指尖压着李叔肋下的伤口,暗红血珠顺着指缝渗进海水,“伤口在冒黑沫,是鳄鱼毒!“

顾舟踉跄着爬过去。

李叔的脸白得像退潮后的贝壳,见他过来,枯瘦的手突然攥住他手腕:“别...别管我。

那鳄鱼毒,我撑不过半柱香。“他浑浊的眼睛转向远处翻涌的黑浪,“先顾那东西,方才海平面隆起的方向,是遗迹入口。“

“遗迹?“林虎捂着肩膀的刀伤凑过来,他后背的粗布被划开道口子,血正渗成巴掌大的红渍,“您是说那刻着鱼头图腾的破石洞?“

“那是封印。“林老不知何时从礁石后挪过来,他扶着块珊瑚礁,皱纹里全是海水,“三十年前我当捕鲸手时,在北极浮陆见过类似的纹路。

诸神之战后,他们用遗迹当封印,把打烂的神骸、没咽气的怪物全锁在海底。

方才顾小友的星陨疾雷震碎了源质灯,可能...可能震松了封印。“

远处传来闷雷似的轰鸣,海平面隆起的弧度更高了,翻涌的黑浪里浮出半截灰褐鳞甲,像座移动的礁石。

撤离?

他望着李叔逐渐冷掉的手,望着小梅睫毛上挂的泪珠,望着林虎攥紧的铁斧。

采珠人没有退路,退到礁石后是死,退到海里是死,唯有把刀尖捅进敌人喉咙才有活的可能。

“分头走。“顾舟突然开口,他扯下自己的衣襟缠住李叔的伤口,血很快浸透粗布,“小梅、李叔,你们带林老往西北礁石群跑。“他抬头看向小梅发颤的眼,“张三的手下还剩三个,他们追你们,总比追我们容易——“

“放屁!“林虎打断他,铁斧砸在船板上溅起木屑,“要跑也是老子带老头跑,你和李叔——“

“林虎!“李叔突然喝止,他浑浊的眼亮了一瞬。

他咳嗽起来,黑血溅在顾舟手背,“你带这小子和王五去遗迹,我和小梅引开追兵。“

顾舟的指节捏得发白。

他知道李叔在赌,赌那些灰袍人舍不得杀活口。

可李叔的伤...他低头盯着手背上的黑血,突然想起合成台里还剩半瓶“清毒药剂“,是三天前用海葵触须和淡水藻合成的,成功率只有30%。

“拿着。“他把布包塞进小梅怀里,“最里层的绿瓷瓶,给李叔灌半瓶。“小梅抖着手去摸,指尖碰到布包里硬邦邦的东西。

“走!“顾舟猛地站起身,源质枯竭带来的眩晕让他晃了晃,却被林虎一把扶住。

王五不知何时从船底摸出柄生锈的鱼叉,他冲顾舟咧嘴一笑,缺了颗门牙的嘴漏风:“我熟悉那片礁石,引他们绕三圈没问题。“

黑浪里的鳞甲又浮出一截,顾舟看见暗紫色的触须缠在鳞甲上,像条巨大的海蛇。

他咬了咬牙,从腰间解下火折子塞给林虎:“如果半小时后没听见爆炸声,就往东南方向游,“

遗迹入口比顾舟想象的近。

林虎扛着他蹚过齐腰深的海水,咸涩的浪头拍在他后腰的伤口上,疼得他几乎咬碎后槽牙。

洞外的礁石上还挂着半片腐烂的船帆,是上个月他们探路时留的标记。

“到了。“王五用鱼叉捅开堵门的珊瑚礁,霉味混着腥气扑面而来。

顾舟摸出怀里的源质灯,这是他用最后5%源质维持的,淡蓝色的光映出洞内景象:岩壁上刻满扭曲的符文,地面堆着半人高的碎陶片,最深处的岩壁上嵌着半截青铜剑,剑身上爬满青黑的锈。

“镇渊。“顾舟凑近,用短刀刮去剑柄的海苔,两个古字在源质灯下泛着幽光。

合成台突然发出蜂鸣,识海里的青铜方台剧烈震颤,

【检测到上古神骸碎片(剑刃)+源质灯(光)+星芒珍珠残渣(锐)→镇渊·破邪】

【合成成功率:72%(宿主知识+10%)】

“合。“顾舟咬着牙把三样东西按在方台上。

源质灯的蓝光、珍珠的星芒、青铜剑的幽光纠缠在一起,他感觉识海像被火烤着,额角的汗砸在方台上,溅起细小的光珠。

“叮——“

合成台的震颤戛然而止。

顾舟睁开眼,掌心里躺着把半尺长的青铜短剑,剑身上流转着淡紫色纹路,像活过来的海蛇。

他轻轻一弹,剑鸣穿透洞壁,震得头顶的珊瑚簌簌掉落。

林虎凑过来看,铁斧在剑刃上划了道白痕,“我去!

这么锋利利——“

远处突然传来爆炸声。

顾舟猛地转头,源质灯的光映出他发亮的眼。

那是爆鸣弹的声音,是小梅和李叔的方向。

他握紧镇渊剑,剑身上的纹路突然亮起,像在回应某种召唤。

“走。“他转身往洞外跑,林虎和王五紧跟在后。

海水漫过他的小腿,他望着远处礁石群里炸开的火光,望着黑浪中逐渐清晰的巨大身影,突然笑了。

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顾舟的镇渊剑在掌心发烫,炸响的方向是西北礁石群,那里的火光像被浪头拍碎的星子,忽明忽暗。

林虎的铁斧磕在他肩头:“我先趟水探路,你跟着。“话音未落,顾舟已踉跄着冲进浪里,后腰的伤被咸水一激,疼得他差点栽进海沟。

可他听见了,风里裹着小梅的尖叫,像被海鸟啄碎的贝壳,刺耳又脆弱。

“小梅!“他喊出声,喉咙里的腥甜漫开。

镇渊剑的纹路突然泛起紫光,剑鸣如龙吟穿透浪涛,远处礁石后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是敌人的刀?

还是李叔的身体?

顾舟的指甲掐进掌心,源质枯竭的眩晕里,他想起三天前李叔蹲在船尾补渔网,说“小顾啊,等攒够了珍珠,我送你块好木料打张书桌“。

那时李叔的手布满老茧,摸过的渔网比顾舟见过的公式还多。

礁石群在眼前展开,月光被乌云咬得支离破碎,顾舟看见七八个灰袍人围成半圆,最前面的举着带倒刺的鱼叉,正戳向蜷在礁石后的身影。

小梅的蓝布裙被划开三道口子,她用身体护着李叔,左手攥着块碎珊瑚,右手还攥着他塞的布包,绿瓷瓶的瓶口露在外头,清毒药剂应该已经喂下去了。

李叔的胸膛还在起伏,但脸色比月光还白,额角的血混着海水,在礁石上淌成暗红的溪流。

“都给老子滚!“林虎的铁斧带着风声砸过来,劈飞了灰袍人手里的鱼叉。

顾舟趁机冲上前,镇渊剑划出半道紫芒,他记得合成台提示里“破邪“二字,这剑专克深渊侵蚀的污秽。

果不其然,剑尖擦过灰袍人手腕时,那皮肤像被热油泼了,滋滋冒起黑泡,惨叫声比海妖的啸声还尖。

“是那小子!“人群里有人喊,“上头要活的,留口气——“话音被剑鸣截断。

顾舟反手刺向左侧偷袭的灰袍人,镇渊剑轻松穿透他的皮甲,在肋骨上擦出火星。

这剑比他合成过的所有灵物都锋利,更奇的是,每刺中一个敌人,剑身上的紫纹就亮一分,像在吞噬那些黑泡里散出的浊气。

小梅突然拽他衣角:“李叔醒了!“顾舟回头,正撞进李叔浑浊的眼。

老人颤抖的手抓住他手腕,力气大得惊人:“他们...他们不是普通海盗。“他咳了两声,黑血溅在镇渊剑上,却被紫纹吸得干干净净,“方才那领头的...脖颈有鳞片,是海巫婆的信徒。“

海巫婆!

顾舟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在古籍残页里见过记载,那是诸神之战时投靠深渊的叛徒,被封印前用邪术把信徒改造成半人半鱼的怪物。

怪不得李叔的伤口冒黑沫,怪不得这些人不怕普通刀剑,他们的身体早被深渊侵蚀了。

“退!“顾舟大喝一声,镇渊剑横扫而出。

紫芒所过之处,灰袍人的武器纷纷断裂,连礁石都被削去半角。

林虎趁机扛起李叔,王五拽着小梅往回撤。

顾舟断后,看着那些怪物捂着伤口后退,却没完全退走——他们在等,等更多同伴,或者等某个更危险的存在。

“走!“他踢开脚边的断刀,转身时看见林老扶着珊瑚礁站在远处,手里攥着块发光的碎陶片。

那是遗迹里的东西?

顾舟没来得及细想,浪声突然拔高,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在海底翻涌。

夜幕像被墨汁浸透的海布,众人挤在临时搭的礁石棚里。

李叔靠在小梅怀里,喝了清毒药剂后,黑沫不再冒了,但呼吸还是像破风箱。

林虎生了堆小火,火光照出每个人脸上的血污:王五的耳朵被划了道口子,林老的裤脚还滴着血,顾舟自己后腰的伤又崩开了,血把裤腰染成深褐。

顾舟抹了把脸上的水,镇渊剑搁在膝头,“海巫婆的信徒为什么追咱们?“

“海巫婆的信徒要解封印,他们需要钥匙“他突然抓住顾舟的手,“星芒珍珠、源质灯,都是钥匙。

他们要的不是你,是你能造钥匙的本事。“

林老把碎陶片递过来:“这是我从战场捡的。

看来遗迹里的封印,和海巫婆当年的邪术有关联。“陶片在火光下泛着青灰,纹路里渗着细不可查的黑气。

“那咱们下一步?“林虎搓了搓手,铁斧在地上敲出火星,“是跑?

还是干他娘的?“

顾舟摸了摸镇渊剑,剑纹在他掌心发烫。

他想起合成台里还躺着半块星芒珍珠原矿,想起遗迹深处可能还有更多神骸碎片。

海巫婆的信徒要解封印,他们要的是深渊里的力量;而顾舟要的,是把这些力量攥在自己手里。

“不跑。“他盯着跳动的火苗,“他们要钥匙,咱们就给他们钥匙。

但这钥匙得攥在咱们手里。“他抬头扫过众人,“今晚子时,我和林虎、王五回遗迹。

林老守着李叔和小梅,加固礁石棚的防御。“他指了指镇渊剑,“这剑能克深渊侵蚀,我再弄些些清毒药剂,足够撑到天亮。“

“你疯了?“小梅突然抬头,眼里还挂着泪,“遗迹里有封印,万一...“

“因为有封印,所以安全。“顾舟扯下块布裹住伤口,“海巫婆的信徒不敢直接进遗迹,他们得等封印松到能进的地步。

咱们要赶在那之前,找到真正的镇渊剑,“他摸了摸手里的短剑,“这把只是残片,真正的镇渊,应该在遗迹最深处。“

火苗突然窜高,映出每个人紧绷的脸。

远处传来海鸟的尖啸,像是在应和海底的轰鸣。

顾舟握紧镇渊剑,剑纹里的紫光和他眼底的光重叠在一起真正的较量,从来不是和这些灰袍怪物。

当封印彻底松动,当深渊侵蚀体浮出水面,当海巫婆的信徒引出更古老的存在...那时,他的合成台,他的镇渊剑,他这群在生死线上滚过的同伴,就是这片海域最锋利的钥匙。

“睡两个时辰。“他站起身,“子时,出发。“

礁石棚外,浪声渐急。

某个黑暗的角落,一双覆着鳞片的眼睛眨了眨,爪尖在礁石上划出深痕——他们的猎物,终于要自己钻进陷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