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穿越者,命硬这样的基本外挂还好是在线,或者也许也如王明舟所说的那样,八字是硬的。
饿昏过去的王明舟,恰巧被一个姑娘撞见,带回家中,算是捡回一条命。
按照正常的青春文学向发展,接下来王明舟就该是半推半就,欲拒还迎,以身相许这位可人的姑娘,然后过上没羞没躁的生活。
可就在他缓过气,吃饱饭的第二日,王明舟就被人姑娘一身腱子肉的丈夫一把提溜了出去。
……蹲在那条熟悉的河边,吹了半日冷秋风的王明舟,抬起头望着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长久叹了一口气后。
他使劲儿站起身,可不知道是不是蹲久了的缘故,腿一软,跨一扯,蛋……不由疼起来,继而又是心力交瘁地长叹不已。
“穿越,穿越,穿泥马的脑壳,穿得不好,活几是种折磨。”王明舟一时心情浮躁,开口就用家乡的方言饶舌起来。
王明舟对于自己莫名其妙穿越这件事还是心有抵触的,虽然第一时间心底少不了不少YY,总觉得自己就算不能像穿越者前辈那样在这个世界,王霸之气一开,众人来拜,但是混个和真那样新手村剧情也总归是不错的吧。
可哪曾想……王明舟摸了摸刚刚被踹的屁股,还是有点疼,随后他抬起头,看向前方那条寂静流淌的河。河水映着天空的光,静静地淌过,像极了他老家的乌江。
“早知道会穿越,竹园食堂那九块钱的香锅,我就该多吃几顿。”王明舟一脸惋惜地叹道。
“唉……那帮儿子没有爹我带他们,估计早就掉钻了吧。”他忽然又咧嘴笑了,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往事。
“我穿越也有两天了吧?今天应该是周五……爸妈这个点要给我打视频电话的。”他喃喃地说着,像是在提醒自己。忽然,他低头看见自己手背上的泪水,怔住了,那些泪仿佛不是自己的,陌生得让他无所适从。
“诶……我怎么在哭?”
王明舟甚至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掉泪的,更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哭。他趴在河边,心头的悲伤像河水一样蔓延,眼泪止不住地哗啦啦流下来,在这具身体的某个角落,有什么东西在此刻彻底塌陷。
……
不知道是过了多久,直到某一刻,他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般,猛地抹了把眼泪,从地上爬了起来。
不管怎么说,王明舟好歹也是读过几本高端网文的人物。自认自己就算没有系统外挂,也不至于混成这副模样。再说了,穿越者最大的外挂,不就是脑子里那一套这个世界根本不具备的知识体系吗?
“我可不是一般人。”他拍拍胸口,眼神坚定起来,“我这大学不是白读的,可不要小看了我老家的知识体系啊!”
无论是科技发展树,再到高级一点的金融体系、管理制度、民主思潮,哪一项爷抄过来不是足以让爷混出头。
再不济,我混个文抄公吧,总不见得这世界也有李白,苏轼吧!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尽管一个人难以接受穿越,但他仍牢记接受教育的初心,以无私奉献,造福大众为己任。
若是众望所归,唯有“抄抄”才能造福这个地方的人民,那他也只能担起责任来,完全舍弃自己的私心,为穿越者的事业添砖加瓦!
“啧啧,想想都刺激。”王明舟撸起袖子,嘴角勾起一个自信的弧度。
“从低地起步,立足基层,改造这个世界,顺便捞个美女当老婆……完美!”
说干就干,王明舟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向远方,仿佛下一步就是风起云涌,时代更替。
……
然后呢?
然后——
王明舟就在工地上,实实在在地搬了整整五个月的砖。
没能点科技树,也没能激活系统,更没能拯救世界。他反倒是在烈日下晒脱了皮,在泥地里摔断过两次腰,被这群他曾经看不起的“土著”师傅们拿鞭子抽着赶活。
吃的是窝头,睡的是砖堆,干的都是体力活,唯一的“成就”是掌握了五种不同骂人的当地方言。
穿越者王明舟,名声:泯然众人。
状态:惨遭低地暂住证制度的吊打。
低地虽然是个三缓区域,但是在抓没有暂住证这件事上表现得很积极。
没了梅诺兜底,啥都没有的穿越者王明舟,显然是个黑户!他无时无刻都在提防着因为自己没有“暂住证”而被“三进”——也就是进窑、进矿、进水泥柱。
不过这五个月,他也不是啥都不干。
比如说他早早发现了,这地方有些怪。
王明舟发现:大多数家庭竟然连基本的食盐都常年匮乏。虽然一时间说不上来是供给问题还是制度问题,但好歹读过基本高端网文的,直觉告诉他:这是个暴利行业!
说干就干,他从发现商机,到决定下场,只用了一个下午,可谓是行动力十足。
好歹穿越前,他可是关注了穿越必备指南这个up主,每一期的视频都没落下。
遂,他用搬砖挣得钱,晚上就偷偷买齐了制盐设备,计划着搞一波“地下盐业帝国”。
然而——
“太黑了,太黑了……我命是真够大的。”王明舟坐在暗巷里发抖。
分销才刚做了几天,隔壁家平时和他说话就日马操酿的邻居,就被突击了。他隔着一条街,亲眼看见那个男人在一群一看就知道不好惹的家伙“业务整改”了。
侥幸逃了一命,那一刻,王明舟彻底清醒了。
这个世界,不是你有脑子就能横着走的,没有后台,没有“系统爸爸”,你搞出什么盐、什么科技、什么思想启蒙,第二天的结局大概就是进水泥柱。
对方这次能因为业务不精,抓错人,但鬼知道对方下次会不会抓错。
于是,王明舟果断把自己脑海中所有的“致富计划”都划掉,只留两个大字:搬砖。
搬砖,这种不问出身、只看劳力的苦活,简直是为他这种浑身是劲的黑户量身定制。
就这样,王明舟踏上了自己搬砖谋生、暗中打听“梅诺”消息的生活轨迹。
白天搬砖,晚上摸情报,深夜自省,凌晨掉泪,然后再背一遍天降大任……
这位曾大言不惭的穿越者,现在眼里就只剩下两字:苟着。
而王明舟没注意到的是,自从那位邻居出事之后,他脖子上那枚不起眼的钥匙,表面慢慢染上了四分之一的黑色。
转眼间,又过了一个月,草长莺飞,冬去春归的好季节。
落日将砖场的尘土染成一片昏黄,报工处人声嘈杂,新来的工人排着队,在一张破旧木桌前签字。
“下一个,林齐。”
“嗯。”一个略显消瘦的腱子肉男人颤颤地走上前。
王明舟正坐在边上的木桩上啃冷馒头,看见这个男人,忽然眼神了波动。原因无他,他认识对方。
这个男的,是之前救过他命的女孩丈夫,他现在看上去没了之前的锐气,被磨平了很多。
鬼使神差般的,王明舟走了过去,在对方准备签字的时候忽然拦住了李齐。
否则报工签字的那个胖子是这一带的地头蛇,外号“二狗子”,他拽着林齐要签的单子,脸色不悦地看着王明舟。
“你认字?”
林齐看着这个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家伙,很是诧异,他显然不可能认得出来这个面色黝黑的家伙会是之前被自己一把提溜出来的细狗。
“你认识字?”
发现对方没搭理自己,王明舟又换了一张方言,问道,以为对方没听清懂自己说的话。
林齐自然是听懂了王明舟问自己的话,只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问,但是看上去至少对方没什么恶意,于是林齐摆摆手,说不认识。
“不认识,那你敢签字?”王明舟冷笑道。
二狗子脸色一变,声音突然大了起来,“王明舟,你别他妈的没事找事,你的工钱老子从来没少过你。”
林齐虽然看上去有些木讷,但显然并不蠢,他听懂了王明舟的暗示,然后救助地看向王明舟,说自己是来签字打个短工的,你如果认识字能帮我看看吗。
“王明舟!”二狗子威胁的意味很浓,“这事和你没关系。”
这不是王明舟第一次遇见这种事,他很久之前就领略到了低地的“民风淳朴”。
就拿他搬砖的这个地方来说,什么善意欠薪,拿工人不认识字,签字故意让对方签已结清这种小手段简直就是见怪不怪。
甚至可以说,没让你签卖身契已经是老板大发慈悲了。
王明舟不是什么大善人,更不是什么知心大哥哥,他就算没有起身对抗低地社会规则的勇气,但并不意味着他不知道什么叫做知恩图报。
不看那张签字单,他也知道那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东西,二狗子这厮撅屁股,他就知道对方要拉什么屎。
王明舟笑了笑,摊开手,开口:“狗子,人家也只是来打个短工,你是不是把签字的单子拿错了。”
这是给台阶下了。
二狗子眼皮一跳,这里的吵闹早已吸引了不少工人侧目,那些人嘴上咬着冷馒头,眼神却直直地盯着这边。他有些怒了,看着这帮狗腿子,心里笑道真把自己当王明舟了?不由直接一个冷眼看向众人。
当二狗子颇具怒意的眼神投射过来,所有人又老实巴交地缩回头去,啃着自己的冷馒头。
而二狗子之所以没有立即翻脸,倒不是说良心发现什么的,只是单纯面前这厮的武力值太高了。
想当初,这王明舟刚来的时候,瘦瘦的,脸色发白,吃饭还靠别人施舍几口,也经常被“粗汉子三人组”盯上当成软柿子捏。
可没过多久,那三人组被王明舟活活按进刚搅拌好的水泥里,半身陷在里面,直到水泥干透,那仨人才被掏出来送医,下半身算是废了。
王明舟当时还吐了一口痰,“吾与汝娘甚爽之!”
吾与汝娘甚爽之,甚至还在后来成为这个区传得最广的一句“名言”。
更何况,这个家伙确实多多少少恩惠这里的所有人,甚至包括他老板,当然也包括他自己,比如他小女儿的课就是他平时抽时间补的。而他小女儿也因此考上了南北一中,全家现在都是把南北一中的通知书裱起来挂墙上的。
二狗子盯着王明舟看了几秒,终于叹了口气,挥手把桌上的报工单换了:“行了行了,签这张吧。”
就在林齐签字离开后,二狗子叫住了王明舟,开口道:“有些人你是只能救一时的……更何况这个家伙烂赌成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