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脊骨符文的低语与罐壁的阴影

指尖下那微弱的温热感,如同黑暗中蛰伏的毒蛇吐信,冰冷而致命。林凡触电般缩回手指,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撞击着肋骨,发出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擂鼓声。脊骨传动轴冰冷的金属触感还残留在指尖,但那道蚀痕深处隐藏的禁锢符文,却像烙印般灼烧着他的精神。

*禁锢…封印…*那残缺纹路透出的古老晦涩气息,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重感,与他精神海中观想的三道青铜弧线的“厚重”截然不同。弧线是承托自身,是稳固根基的“势”;而这符文,是施加于外物的枷锁,是剥夺自由的“咒”!道章本体传来的那丝刺痛,正是源于对这种异种、且显然带有某种“邪性”能量的天然排斥!

这根轴,绝不是普通的矿洞边缘废料!它是某个强大封印装置的一部分?还是…某个被封印之物的“脊骨”?老杰克从哪里搞到这种东西?他杂货铺夹层里的残页,他临死前扭曲的面孔和警告…是否都与此有关?而莎拉,点名要修好它,是真的需要这根轴,还是…想借他的手,触碰这禁忌之物?!

巨大的疑云裹挟着冰冷的寒意,瞬间淹没了林凡。耗子的死带来的短暂喘息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深邃、更加粘稠的黑暗。他感觉自己像一只无意间闯入蛛网的飞虫,无形的丝线正从四面八方悄然收紧。

“咳…咳咳…”林凡猛地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身体因“牵动伤口”而痛苦地佝偻下去,顺势用破烂的衣袖擦去额角并不存在的冷汗,也掩饰了眼中那一闪而逝的惊悸。他依旧保持着那副愁眉苦脸、对着巨大轴体束手无策的废物模样,手指却再也不敢轻易触碰那道蚀痕。

罐体内的兽油灯摇曳着,光影在锈壁上跳动,如同无数窥探的眼。莎拉兽皮帘后的死寂,铁膝那磐石般沉默的背影,都散发着无形的压力。修复这轴是死路——且不说他根本不懂符文机械,强行触碰那符文,天知道会引发什么后果;不修,失去“价值”,等待他的恐怕是比耗子更直接的清理。

怎么办?!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试图将他吞没。但这一次,精神海中那三道青铜弧线的虚影,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凝实、清晰。耗子那一铁管砸下的瞬间,那股源于“弧线”的“厚重”与“稳固”之势强行支撑住他身体和精神的感觉,再次浮现。它无法直接赋予他力量去对抗莎拉或修复符文,但它能稳住他的心!让他在绝境中,不至于彻底崩溃!

“承…定…稳…”林凡在心中默念,意念沉入那“弧线之势”带来的沉静感中。狂跳的心脏渐渐平复,混乱的思绪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抚平。恐惧仍在,但不再失控。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像一头在陷阱中蛰伏的野兽,用最敏锐的感官捕捉着周围的一切信息。

目光再次落在那根冰冷的轴体上。这一次,他不再试图触碰符文,而是用强化后的视力,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一寸寸观察轴体的整体结构、损伤分布、金属的疲劳纹理。他不懂符文,但他懂“物”本身!懂金属在重压和锈蚀下的“伤”!老杰克杂货铺里那些散落的笔记碎片,那些关于金属冶炼、构件受力的粗糙图画,此刻如同破碎的拼图,在他脑海中飞速组合、闪现。

他需要一个方案。一个“看起来”在努力修复,但实质上是拖延时间、规避风险,甚至…能利用这诡异轴体本身特性的方案!

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流逝。林凡“笨拙”地拿起一把锈迹斑斑的锉刀,对着轴体上一处无关紧要的锈蚀凸起,小心翼翼地刮蹭起来,发出刺耳的“沙沙”声。动作生涩,效率低下,完全符合一个“废物”的形象。但他的大脑却在飞速运转。

*符文位于轴体中段,能量反应微弱且内敛…主要损伤是两端连接卡榫的变形和锈死,以及轴体表面的虫蚀凹坑…如果…我只处理两端的卡榫和表面凹坑,完全避开中段蚀痕区域…用最原始的物理方法,打磨、矫正…*

一个大胆而冒险的计划雏形在他心中形成。他要“修”这轴,但只修那些不触及核心符文的“皮外伤”!用最笨拙、最原始、最耗时的办法!同时,他需要一种“掩护”——一种能解释他为何如此缓慢、如此笨拙,甚至可能“失败”的掩护!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自己依旧青紫肿胀、隐隐作痛的双臂上。耗子留下的“馈赠”,此刻成了绝佳的借口!

林凡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停下了锉刀的动作,脸上露出极其痛苦的神色,抱着受伤的双臂,身体因为“剧痛”而剧烈地颤抖起来,甚至发出压抑不住的、痛苦的呻吟。他踉跄着起身,动作因“伤痛”而显得更加笨拙和不协调,几乎是连滚爬爬地挪到角落里堆放破烂杂物的地方,翻找着什么。

铁膝冰冷的视线扫了过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林凡终于“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几块沾满油污、散发着浓烈草药和腐烂气味的肮脏布条(可能是以前老杰克丢弃的包扎物)。他坐回轴体旁,笨手笨脚地试图用牙齿和一只手(另一只手“剧痛”得无法用力)将那些恶臭的布条缠绕在手臂的淤伤上,动作滑稽又狼狈,布条缠得歪歪扭扭,甚至有几处伤口被粗糙的布料摩擦得再次渗出血丝。

他一边“艰难”地包扎,一边发出嘶嘶的抽气声,脸上的痛苦表情无比真实(伤是真的痛!)。做完这一切,他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地上,靠着冰冷的轴体,大口喘着粗气,脸色苍白,汗水混合着污渍流下。

“废物就是废物。”铁膝冰冷的声音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林凡的“表演”似乎打消了他最后一丝疑虑。一个被耗子砸伤双臂、连包扎都做不好的废物,还能指望他立刻修好那么复杂的零件?简直是天方夜谭。

林凡低着头,在铁膝看不到的角度,嘴角极其微弱地向下撇了撇。痛苦是真实的,狼狈也是真实的,但这正是他需要的“保护色”。他成功地为自己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也为后续可能的“失败”埋下了合理的伏笔。

他重新拿起锉刀,缠着肮脏布条的手臂每一次抬起都显得异常“吃力”和“颤抖”,每一次刮蹭都伴随着他因“疼痛”而倒吸冷气的声音。进度慢得令人发指,但他却无比耐心,小心翼翼地避开轴体中段那片危险的区域,只专注于打磨两端变形的卡榫和填平一些浅层的虫蚀凹坑。

精神海中,那三道青铜弧线的虚影始终悬浮着。林凡一边进行着这枯燥而痛苦的“修复”表演,一边分出一缕心神,持续地“观”着那三道弧线。每一次意念的勾勒,都伴随着精神力的消耗和一丝微弱的头痛,但每一次完成,精神海中那股“厚重”与“稳固”的意境就加深一分。这意境如同无形的铠甲,不仅抵御着外界的压力,也在悄然修复着他精神上因矿洞烙印和接连变故带来的创伤,更在潜移默化地强化着他那缕幽暗灵元力的“根性”。

他像一块被投入熔炉的顽铁,在剧痛、恐惧、伪装和持续的“观想”中,被反复捶打、淬炼。外在依旧是那副锈迹斑斑、伤痕累累的废铁模样,但内在的“韧性”和“稳定”,却在悄然发生着质变。对灵元力那微弱但精准的掌控力,就是这蜕变最直接的证明——他能将力量精确地用在伪装“颤抖”和“无力”上,而不会有一丝多余的泄露。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林凡感觉精神力消耗过大,准备稍作停歇时——

“罐子。”莎拉冰冷的声音如同毒蛇般突兀地钻入耳中。

林凡身体猛地一僵,锉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惊恐”地抬头,看到莎拉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兽皮帘外,正冷冷地注视着他和他面前那根几乎没什么进展的脊骨传动轴。她的目光扫过林凡缠着肮脏布条、依旧肿胀的手臂,又落在那根轴上,尤其是在中段那道蚀痕附近停留了片刻。

林凡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发现了?!

“看来耗子给你留的‘礼物’还挺重。”莎拉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这点活都干不了,养着你真是浪费粮食。”

林凡低下头,身体因“恐惧”而瑟瑟发抖,不敢接话。

莎拉踱步上前,靴子敲击锈铁地面的声音如同死亡的倒计时。她停在轴体前,没有看林凡,而是伸出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指,轻轻拂过轴体冰冷的表面。她的指尖,在滑过那道隐藏符文的蚀痕时,似乎有极其微弱的停顿,快得如同错觉。

“给你三天。”莎拉收回手,目光如同冰锥刺向林凡,“三天后,我要看到这根‘脊骨’能动起来。修不好…”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丝毫无温度的弧度,“西区矿洞入口,最近力场波动得厉害,‘路标’消耗得有点快。”

矿洞入口…路标…被力场吞噬!

赤裸裸的死亡威胁!

林凡的头垂得更低,身体抖得如同风中的枯叶,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恐惧的呜咽声。但在那低垂的眼帘下,眼神却冰冷而锐利。

三天…

他只有三天时间!

莎拉转身离开,留下令人窒息的寒意。铁膝的目光如同冰冷的铁钳,牢牢锁定了林凡。

林凡“艰难”地重新捡起锉刀,颤抖着、笨拙地继续他那缓慢到绝望的“修复”。每一次刮蹭,都像是在与死神赛跑。精神海中,那三道青铜弧线的光芒,在巨大的压力下,反而变得更加凝练、更加厚重。

他必须更快地理解这“弧线”的奥妙!必须找到利用这根诡异“脊骨”的方法!必须在莎拉的耐心耗尽前,找到一线生机!

罐壁依旧冰冷,兽油灯的光晕在脊骨传动轴冰冷的金属表面跳跃,那道隐藏的符文蚀痕,在光影下仿佛活了过来,如同深渊的瞳孔,无声地凝视着罐壁下,那头在死亡倒计时中,疯狂磨砺着爪牙的困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