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瘸腿男子的身份是个谜。
此人性格狠辣，对冯悦然有着很强的保护欲，但从未在现实中与冯悦然近距离接触。他和冯悦然是什么关系，仅仅是来自网络上的痴狂粉丝吗？
如果是，那此人很可能就是直播间观看排行第一的“暗夜的光”。
在被瘸腿男子伤害后，“追随你的脚步”对其身份也产生过好奇，他看不到观看直播总时长的后台数据，但他注意到，无论他什么时候看直播，“暗夜的光”都会在直播间内，有时中途加进来，也会提示昵称，所以印象深刻。
“暗夜的光”从不互动，却也从不缺席，如果不是冯悦然的小号，那账号背后的人，对冯悦然必然痴迷到了极致，甚至将冯悦然视为了某种信仰。
“暗夜的光”账号隐私做的很好，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追随你的脚步”也曾试着查过，同样什么都没查到，冯悦然的记事本中也没提到过此人。
宋亦菲有种直觉，躲在这个账号背后的人，很可能就是此次事件的始作俑者。理论上来说，此人既然能无时无刻地守在直播间内，大概率也会在现实中观察冯悦然的举动，说他是更高一级的“追随你的脚步”毫不为过，鉴于其多年来的密切观察，对冯悦然必然十分了解，很可能知道她和冯悦然之间的秘密，在冯悦然死后，此人突然失去了精神支柱，做出任何疯狂举动都不为过。
宋亦菲感觉自己摸到了一条隐藏在表象背后的事件脉络。
找到此人，也许就能一窥冯悦然离奇死亡背后的真相了。
下午五点，宋亦菲坐上了返回广海市的高铁。此次长德之行算是达到了目的，接下来就是如何利用冯悦然的直播账号和遗物挖出瘸腿男子的身份了。
晚上九点，宋亦菲回到了家，书房内的周江义立刻喊了一声她。
“亦菲，你来一下，我有事和你说。”
周江义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严肃，宋亦菲鞋都没换，便走入了书房。
周江义坐在电脑前，屏幕上是游戏排位的等待画面。桌上有一盒烟，有两罐啤酒，书房内弥漫着一股烟酒味。周江义不常抽烟，但每逢大事，或者聚会时，也会抽，酒的话只是偶尔喝，他属于没有不良嗜好的那种男人。
今天又抽烟又喝酒，表明事情不简单。
“怎么了？”宋亦菲佯装没有发现那些异常。
“是这样的——”周江义旋转椅子，面朝宋亦菲，右手食指在椅子扶手上快速点击着，眉头微微皱起，“我今天下午又收到了那个号码发来的短信，和昨天发的内容一样，只是时间不一样了，说未婚妻真面目倒计时四天。”
“又是那个诈骗电话？”她不动声色。
“我觉得不像是诈骗电话——”周江义掏出手机，“你听这个。”
伴随着周江义按下屏幕中的按钮，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是你自己不珍惜，是你自己浪费了机会。】
是宋亦菲的声音，是那条长达一百二十秒的录音。咬牙切齿，带着恨意和怨念。在她的日常生活中，几乎不曾用过这种语气说话。
不过，声音很快就停止了，宋亦菲松了一口气。
“这是不是你的声音？”周江义问。
“听起来很像。”
“你说过这话吗？”
“我不记得了。”
“那个号码在一个小时前给我发了这段语音，只有十五秒。”周江义耸了耸肩，看着宋亦菲的脸，“但我感觉这话好像没说完一样，不知道后面还会不会再给我发。但不管发不发，这事我都觉得挺奇怪的，越来越奇怪。”
宋亦菲意识到，对方已经将主要攻击目标转到周江义身上了，并且加快了节奏，明天很可能又是一条录音，四天时间会将录音全部发完，到时再补充上其他真相，她努力缔造的知性、温柔、善良的形象将会面临崩塌。
怎么办？要不要趁这个机会和周江义坦白？
坦白到什么程度？说自己和冯悦然是亲姐妹，冯悦然死了，有人开始骚扰自己，她担心周江义受影响，便暗中调查？似乎漏洞很多，˙且不说周江义会不会相信，就算真信了，以周江义的性格，肯定会坚持报警，事情必然闹大。但换个角度想一想，倘若警察介入，对方敲诈勒索的目的也会泡汤，其实是对自己有利的，如果结局注定是玉石俱焚，那报警是损失最小的处理方式。
当然，报警也是最后一条路，不到万不得已，不会用。
“亦菲，首先，我得说，我没有怀疑过你，但你最近的一些行为确实有些怪异，比如你刚到一家公司，却频繁出差，比如我们总是收到同一个人寄来的快递，里面装着一些老旧物件，然后是倒计时短信，现在又是莫名其妙的录音。”周江义仰头看着她，“亦菲，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其实——”话到嘴边，几欲出口。
她看见电脑屏幕上出现了一条旋转的通道，所有游戏角色都被吸了进去，她知道，那是游戏开始界面，所有角色将被传入战场，开启战斗。她曾经在网吧内看妹妹玩过，巧合的是，周江义和妹妹玩的是同一款游戏。
十年过去了，游戏加载画面没变，角色没变，战场也没变。
“其实什么？”周江义半转椅子，望着电脑屏幕。
“我觉得这就是高级的诈骗电话。”她还没有做好坦白的准备，她决定相信自己处理问题的能力，“就是要引我们上钩，我觉得你可以把那个号码拉黑。”
“拉黑？”周江义的椅子已经完全转过去了，开始在键盘上打字。
“对，眼不见心不烦。”她盯着周江义的后脑勺。
“总之你没事就行，我主要是担心你。”周江义匆忙戴上了耳机。
“放心，我没事，你先玩吧，我去洗漱了。”宋亦菲转身朝外走去，她走得很慢，想看看周江义会不会喊住她，她相信周江义心里是有怀疑的，也相信自己的说法不能完全让其信服，但似乎——他并没有那么在乎。
临到书房门口，她扭头看见周江义拿起啤酒喝了一大口。书桌旁放着一张新海报，上面是游戏战队夺冠的合照，还有签名。她明白了，今晚周江义又抽烟又喝酒，并非为短信内容而苦恼，主要是因为喜欢的战队夺冠了。
她心里产生了一丝失落，长吁一口气后，又暗自欣喜。
她关上书房门，目视前方，目光变得锐利。
那种如履薄冰的感觉，也回来了。
这一次，还能涉险到达彼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