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不卖牛

一九九一年，一个十八线小县城的偏远山村。

“不许卖！”

七岁的苏冬敏抱着半大牛犊的脖子，仰着小脑袋对母亲刘招娣大声说道。

“不卖牛哪来钱给你上学交学费？”

母亲刘招娣严厉的瞪着她，想让她走开。

苏冬敏：“那我不上学了！”

稚嫩的小脸蛋上满是坚定，她在家里排行第四，是四妹。

旁边，十岁的苏冬宁和十五岁的苏冬玲也大声支持苏冬敏。

三弟苏冬宁：“我也不上学了！”

二妹苏冬玲：“我也不上学了！”

苏冬宁和苏冬玲抱着另一头牛犊不撒手，家里有两头牛，一头黄牛，一头水牛，各生了一头牛犊，牛犊已经养了一段时间，现在都半大了。

两头成年壮牛也拴在牛犊旁边。

“说的什么屁话！成心气我是不是？拗颈的东西…”见三个还不懂事的小屁孩居然敢说这样的话，刘招娣指着他们开始大骂。

五弟苏冬煜只有五岁，并不太懂现在发生了什么，看见哥哥姐姐抱着牛犊，也屁颠屁颠的跑过去想抱牛犊，但他够不着牛脖子，最后一把抱在了牛腿上。

七十多岁的爷爷苏跃岗看见了，立刻一脸紧张的将他从牛腿上扯下来，抱在自己怀里，这么小的小不点，万一被牛踩着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苏冬敏脖子一梗：“反正就是不准卖！”

“你还反了天了你！”刘招娣左看右看，看到墙边有一根竹鞭，立刻气呼呼快步走过去，准备拿竹鞭就揍人。

苏冬敏一看刘招娣去拿竹鞭，立刻急了，对一旁的苏冬元喊道：“哥，你说句话啊！”

这种竹鞭打人，伤不着骨头，但打在身上老疼了。

苏冬元站在一旁，看着远处，不知在想什么。

听到苏冬敏的喊话，苏冬元才慢慢转过头来：“不卖！”

刘招娣气了个倒昂：“行行行，你们厉害，你们自个凑钱交学费去吧！我不管你们了！”扔下竹鞭气呼呼走了。

“耶！”

三个孩子像打了胜仗一样，跳了起来，欢呼跃雀，然后又亲昵的抚摸着牛犊的脑袋、耳朵。

看着高兴的弟弟妹妹，苏冬元心中充满了柔情。

就在几天前，苏冬元发现自己重生了，重生到了自己十八岁的一九九一年。

爷爷、奶奶、父亲、母亲、弟弟妹妹，熟悉的泥砖房，房顶上那被雨水冲刷布满岁月痕迹的瓦片。

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的一个又一个人，熟悉又陌生的将他养大的地方，苏冬元热泪盈眶，大哭了一场。

苏冬元的这个家，有九口人，爷爷、奶奶、爸、妈以及他们兄弟姐妹五人。

苏冬元的父亲苏隽磊极其嗜酒，经常跟他的那些酒友到处乱窜，哪里有酒喝就混到哪里，几天甚至半个月不着家是常有的事，家里的农活几乎全是刘招娣一个人在操持。

家里有七间大小不一的泥砖房，住着九口人，四头牛，四口猪，还养鸡养鸭，拥挤的很，苏冬元都只能睡柴房。

苏冬元有四个姑，大姑出嫁的时候，对方牵来了一头水牛，二姑出嫁的时候，对方牵来一头黄牛，两头牛各生了一头牛犊，现在带到半大了。

苏冬元也舍不得卖牛。

这两头牛犊，苏冬元看着它们长大的，陪了苏冬元兄弟姐妹几个好长一段时间了，放牛的时候常常给它们抓蜱虫、抓水蛭、驱赶蚊蝇。

它们远远看到苏冬元，都会欣喜奔跑过来，到他身上磨蹭，还常和他们兄弟姐妹几人玩耍，已经犹如亲人一般。

现在家里却说要卖掉，苏冬元和几个弟弟妹妹当然不愿意。

前世，苏冬元也强烈反对卖牛，但是最终也没有改变卖牛的结果。

在前世，这件事发生的第二天，三个孩子怕刘招娣把牛卖掉，死活不愿意去上学，就守在牛犊旁边，刘招娣好说殆说，赌咒发誓，说绝不卖牛之后，才将他们哄去上学。

后来，又过了一段时间，学校实在催的紧了，人都到了家里来了，家里实在拿不出钱来，刘招娣没办法，趁三个孩子去上学、苏冬元上山砍柴的时候偷偷把两头牛犊卖了…

苏冬元兄弟姐妹几人心中极其难受，和刘招娣大吵大闹。

两头牛犊不大，根本卖不了几个钱，再后来，那头壮的黄牛也被卖了…

想到这里，苏冬元心中就一阵抽痛。

这个时候的学费，实际是学杂费，名目很多，有课本费、作业本子、笔…等等，加起来也不是很多，但是，家里穷，根本拿不出来。

这时，站在一旁的买牛人说话了：“一群穷鬼，还穷开心！”

另一边，还有村长和一些看热闹的村里人。

苏冬玲听了一怒，瞪在他说道：“你说什么？”

买牛人：“说你们是穷鬼，穷鬼穷鬼穷鬼！不卖牛把我叫过来做什么？耍我是不是？”

旁边的人见了，小声说道：“这个人，居然跟一帮小孩子计较，真是不怎么样！”

另一个人说道：“就是，他们家大人又不是不在，有什么跟他们家大人说不就好了？”

“两头牛犊而已，人家不卖也不需要说话这么难听吧？在农村，有几家不穷的？”也有人很不爽买牛人，一脸不愤，但也只是小声说话。

苏冬玲双手紧紧的攥着，怒目圆睁，浑身发抖，苏冬宁和苏冬敏也满脸怒色的瞪着买牛人。

突然，苏冬玲瞪着他骂道：“呸！狗东西！”

苏冬宁：“呸！狗东西！”

苏冬敏：“呸！狗东西！”

买牛人一听，他居然被几个小孩子辱骂了，立即怒火中烧：“就你们几个没爸妈教的东西也敢骂我？今天，我就要好好管教管教你们。”

说着，就一脸凶相看向三个孩子，作势要打人。

苏冬元立刻走到三个弟弟妹妹前面，挡住买牛人，脸色凶恶的盯着买牛人：“狗东西，你缺管教？是不是要我管教管教你？”

买牛人脸色不屑一笑：“就你？你以为你打的过我？你家就你一个能站出来的男丁了吧？你那酒鬼老爸早就不知死哪去了，再说了，就算你那酒鬼老爸在，两个人一起上，我也不怕…”

突然，买牛人看到苏冬元从旁边拿了一把砍柴刀，脸色一僵，口中的话说不下去了。

买牛人脸色再次变了变，嘴硬的说了句：“一群死穷鬼！”

见苏冬元还在凶恶的盯着他，他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一旁的村长看不下去了：“哎哎哎，别说的这么难听，买卖不成仁义在，这家不卖你找另一家就是了。”

买牛人不屑的瞅了他一眼：“嫌我说话难听？那你就别听！这里没你什么事，别多嘴！苏老头，你怎么说？”

村长脸色立刻就变了，有些难看，心里极为生气，但看到对方是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动了动嘴，却什么也没有说，村里的青壮大多都干活去了，不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