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月海琉璃棺

月球背面的“荒炉酒馆”,空气像凝固的机油。这里没有阳光,只有巨大的舷窗外悬浮的合成人造光源,在布满撞击坑的荒芜月面上投下惨白僵硬的影子。酒馆内弥漫着劣质核能灯管特有的滋滋电流声、合成维生系统低沉的循环震动,以及一种更沉重的、仿佛能压碎灵魂的……贪婪寂静。

酒馆是掏空某座古陨石撞击坑的腔体改造而成,粗糙的玄武岩穹顶悬垂着千奇百怪的改装通风管和裸露电缆,像倒扣的藤蔓森林。空气过滤系统嗡嗡作响,滤网淤积的深灰色尘埃与不知名藻类的混合物散发出类似沼泽深处的沉闷腥气。

酒客不多。一个穿着厚重工程外骨骼、脸上覆盖着至少三层不同型号散热面甲的壮硕光头,独眼闪烁着猩红数据流,金属指关节无声敲击着合成树脂吧台,节奏带着焦躁。角落里两个披着暗光斗篷的身影挤在一起,兜帽低垂,只露出一点反射着幽绿数据光的义眼边缘,身体姿态僵硬得像两尊等待激活的傀儡。吧台后,酒保机械地擦拭着杯壁,那双手是廉价的灰白聚合物仿生皮肤覆盖金属骨架,擦拭的动作精准到毫米,却毫无生气。

所有人的目光,无论来自生物眼还是电子透镜,都死死钉在酒馆中央那片被刻意清空的区域。

一座透明的“棺材”。

更准确地说,是一座通体由某种流动着幽蓝色内部波光、如同冻结深海漩涡的奇异水晶打磨而成的……棺椁?平台?琉璃质地的表面在惨白灯光下折射出迷离又冰冷的光晕。这光华没有带来丝毫暖意,反而让周遭的空气温度似乎又下降了几度。

一个身影斜倚在琉璃棺的一侧,如同栖息在死亡花束上的毒蝶。

夜琉璃。

她的身姿比例近乎完美,流畅得超越了人类视觉艺术的极限。一袭覆盖全身的紧身衣似乎是由亿万片微小的、不断变换角度反射光线的液态铬鳞甲构成,在惨白光线下游动着难以捕捉轮廓的虚幻魅影。没有裸露任何明确属于人类的肌肤区域。整个头部包裹在结构繁复、质感如同镜面抛光的铂金色全覆盖面甲之下,面甲光滑冰冷,找不到任何五官的痕迹,只反射着酒馆内扭曲的光源和人影,像一片凝固的水银湖泊。

琉璃棺内部并非空置。一束凝聚到极点、不断细微变换着淡金、暗紫和熔银光泽的能量流光,在棺体中心稳定地悬浮、旋转着。流光核心,一片细微到极致的、边缘不断剥离着数据流碎屑的残破黑色碎片,缓缓沉浮。碎片在流转的光泽映照下,仿佛通往星海尽头某个无光深渊的微小窗口。

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夜琉璃那只覆盖着液态铬鳞甲的手臂抬起,纤长手指精准点在流光旋转的核心碎片上方。一个半透明的操作界面瞬间在她指尖前方的空气中展开,闪烁着冰冷的参数。她的声音响起,不再是任何已知人类语言,而是一种冰冷、非男非女、仿佛由无数细微合成音节高速叠加而成、能够直接在大脑皮层激起应激反应的奇特语言:

“此即为‘墓穴’坐标。通向‘记忆归墟’——那片漂浮在银河数据洪流下游、沉淀着所有被遗忘、被删除、被剥离意识的永恒坟场。核心参数已锁定,空间翘曲褶皱稳定度0.999……足以承载灵魂穿梭的航标。”

她覆盖着铬鳞甲的手指如同钢琴师般优雅地在界面参数上划过,那些冰冷的数字和图形在光晕中舞蹈般变形重组。

“价格。”角落一个斗篷下发出嘶哑的电子合成音,带着浓重的噪音杂波,像磁带反复卡顿。

琉璃棺内部那束旋转的能量流光猛地一颤!核心那片黑色碎片剧烈波动了一下!棺壁上浮现出无数细密的、如同古老象形文字般玄奥复杂的流光符号!

“报价:一百年。”夜琉璃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那奇特的叠加音节如同冰锥钉入骨髓,“鲜活感知时间轴。从此刻起,割裂生命长度的锚点,你的‘存在’将被锁死在此刻坐标之后的第七维度,仅存作为购买凭证的‘灵体备份’于此间容器。”她的指尖划过界面,流光符号扭曲变形,指向琉璃棺内部靠近碎片核心的区域。“付款后,‘你’的载体将永居于此,凝视航标。直至……买主归来?或航标湮灭?以时间的沙漏结算,童叟无欺。”

一片死寂。

吧台独眼光头的敲击声停了。他那覆盖多层面甲的喉咙里发出一声沉闷、意义不明的咕噜。角落里那两个斗篷人身体更加紧绷,绿光义眼边缘数据滚动速度骤然加快。

一百年?支付……未来的存在?把自己变成……封印在棺材里的钥匙保管员?!

嗤……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高压管道出现细微泄漏的气流嘶响。从吧台后传来。酒保那只擦拭杯子的聚合物手极其轻微地停顿了不到百分之一秒,杯壁反射的光点晃动了一下。

夜琉璃包裹在液态铬面甲下的头颅转向吧台方向,没有任何动作,可吧台的灯光似乎瞬间黯淡了一丝。那声细微的嘶响消失了。

“风险。”另一个斗篷下发出声音,同样是高度失真的电子合成音,却带着一种极力压抑的紧绷,“……航标湮灭,‘灵体备份’是否同步清算?‘归墟’……有归途?”

琉璃棺内的流光旋转速度陡然加快!那片细小的黑色碎片在光流包裹下如同狂暴漩涡中的独木舟!

“规则。”夜琉璃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个无形的“调”,奇特的叠加音节摩擦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质感!“规则源于位面基础逻辑!归墟即是永恒的遗忘!购买坐标,是踏入湮灭本身!归途?”她的指尖猛地敲在光界面上,激起一片数据涟漪!“买票去深渊底层的熔炉,问岩浆,它的归途在哪里?!”话语的节奏带着一种冰冷的嘲讽,“至于你的备份容器……”她那光滑的面甲下方位置,极其轻微地凹陷下去一条细微的弧度,像一个无声的冷笑,“……呵。若航标湮灭,你猜,装载残破信标的空壳,还值一枚铜板吗?”

砰!

吧台那个穿着厚重工程外骨骼的独眼光头猛地一拳砸在合成树脂台面上!沉闷的巨响让整个酒馆的低频震动似乎都停滞了一瞬!碎裂的纹理蛛网般在透明台面上蔓延开来!

“妈的!”他喉咙里滚出的咆哮在重重散热面甲的过滤下变得扭曲沉闷,独眼中猩红数据闪烁得如同烧红的烙铁!“老子要坐标!不是买一口镶着死咒的玻璃棺材!鬼知道你是不是拿块破数据碎屑在这里钓鱼?!”

角落两个斗篷人虽未出声,但紧绷的身体和义眼疯狂的闪烁速度暴露了同样的质疑和剧烈起伏的思绪。空气如同绷紧的弓弦,粘稠的沉默里只剩下维生系统循环低沉的嗡鸣。

就在这时。

嗡……

一股极其微弱、几乎与维生系统背景震动融为一体的能量波动。

波动并非来自夜琉璃,亦非来自酒馆任何一人。

而是……来自吧台后!

来自那个一直沉默擦拭杯子的酒保!

他那只覆盖着灰白聚合物皮肤的机械臂,在独眼光头砸拳的瞬间极其细微地向后挪移了一下,避开了迸飞的碎片。就在手臂挪移产生的极小角度间隙,他背后布满陈旧油渍和冷凝水痕的合金墙壁上方!

一盏原本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半球形壁灯!

灯光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

瞬间的明暗交替!如同劣质电源供电不稳!

就在那光线明暗闪烁的微妙瞬间!

那盏壁灯光滑的合金灯罩外表面,极其突兀地掠过一片极其微小、如同蝌蚪般游动的……暗红色二进制代码流!

代码一闪即灭!仿佛从未出现!

嗡!

如同沉寂冰原上掠过的第一缕寒风!

我扶着靠近吧台位置一根冰冷粗糙的玄武岩承重柱,左眼深处那幽蓝的熵值视界,却在瞬间被一道突如其来的猩红警报撕开!

“[异常高维监控协议入侵!编码特征……验证中……警告!匹配结果:最高权限级核心密钥——裴枢个人脑纹库特征码!来源:目标‘光源设备外壳表面视觉残留扫描捕获’!]”

裴枢?!那个藏在暗影中操控一切的手?他的核心权限编码怎么会出现在这月球背面最深处的黑市交易场?!出现在一个酒保身后的壁灯上?!

一股冰冷的寒流瞬间窜过我的脊椎!无数破碎的线索碎片在我的意识核心中如同被打散的星系瞬间重塑!蜜罐07核心被锁定的指令异常、德古被远程操控的诡异转变、甚至荒最后被引爆的神经炸弹……那些无法自洽的漏洞!仿佛瞬间被一条冰冷的丝线串联起来!

我猛地抬头!

嗡——!!!

同一瞬间!琉璃棺内部!

那束疯狂旋转的能量流光如同卡顿的录像被瞬间暂停!核心那片黑色的碎片陡然凝固!下一秒!如同被无形的巨手强行挤压变形!碎片扭曲拉伸成一条笔直的、闪烁不定、如同信号传输光缆的抽象线条!

嗤啦!嗤啦!

琉璃棺光滑如镜的外壁表面!沿着那条抽象光缆的轨迹!毫无征兆地炸开一片密集如蛛网、不断扭曲蔓延的——漆黑裂缝!

裂缝并非物理损坏!更似空间结构被强行干扰撕裂的伤痕!裂缝深处,没有光线反射!只有一种纯粹的、仿佛能将视线和灵魂都吸入绞碎的绝对虚无!

“坐标……验证错误?!”那个发出第一个质疑的斗篷电子音骤然拔高!带着巨大的惊骇和被骗的狂怒!

“陷阱?!她想……”另一个斗篷人嘶哑的声音直接变成了噪音爆鸣!

吧台独眼光头狂暴地咆哮被一声清脆的碎裂声打断!他那颗闪烁着猩红数据的独眼电子义眼……镜片毫无征兆地炸裂开来!一股浓稠的青黑色液体瞬间从碎裂的眼眶深处喷射而出!他庞大的身躯猛地向后撞在吧台边,发出一声野兽般的痛吼!

“嘀嘀嘀——!!!”

刺耳到极致的空间干扰警报同时在我左眼视野中疯狂炸响!刺目的猩红如同血海覆顶!

“[检测到强制空间坐标锁定!锁定目标:现场所有生命体及高维度灵体信号!锁定协议层级:超越本区域权限!]”

“[锁定来源:伪装性空间设备残留能量反射路径‘光源设备’已被捕获!反向追踪锁定坐标……解析失败!解析失败!威胁等级:最高!!]”

不是钓鱼!这是……反向追踪的巢穴!所有人踏进的瞬间,就已经是诱饵!

轰隆!!!

整个“荒炉酒馆”穹顶!那些如同倒悬藤蔓的巨型通风管道和粗粝的玄武岩顶部,毫无征兆地剧烈摇晃起来!碎石如同暴雨般砸落!人造光源疯狂闪烁、爆裂!空间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冰面,在无声的惨白中震荡扭曲!

夜琉璃!

她包裹在液态铬鳞甲下的身影在那空间强制锁定的瞬间,同样猛地一顿!如同最高速行进的列车被巨力硬生生勒紧!覆盖面部的光滑铂金面甲第一次出现了极其剧烈的起伏!如同平静的水银湖面被投入巨石!

嗤——!!!

一道凝练到极点、仿佛燃烧着地狱熔岩的暗红色光矛!毫无征兆地从琉璃棺正上方的虚空中——如同撕裂空间本身降临!精准无比地——狠狠刺向琉璃棺内部那条强行凝聚、悬浮着的、代表坐标核心的黑色抽象光缆!

“裴!!枢——!!!”夜琉璃那冰冷无机的叠加电子音第一次爆发出清晰的、混杂着滔天狂怒、巨大震惊和被致命背叛的尖锐嘶鸣!那声音如同无数把锐利的金属齿轮在极限摩擦!

夜琉璃那声尖锐的、几乎要撕碎整个月球岩石洞窟的“裴枢——”还在残破穹顶下激荡回荡,她液态铬鳞甲覆盖的身影如同被冻结在绝对零度中!光滑镜面的铂金面甲剧烈起伏变形,如同沸腾水银的湖面被无形巨力搅动!

那根从虚空裂隙中悍然刺出的熔岩血矛!灼热!凝练!如同烧红的钢钻钻头!狠狠扎在琉璃棺核心那条强行凝聚成抽象光缆的“坐标碎片”上!

嗤!!!!

一种并非物理的声音!更像是无数灵魂同时在真空深处被彻底撕裂湮灭的集体哀嚎!

琉璃棺内部悬浮的、代表绝对位面坐标核心的那道黑色抽象光缆!被血矛尖端贯穿的瞬间!并未立刻断裂!反而像被注入了亿万倍的毁灭能量!骤然爆发出刺目的暗红强光!光芒如同被点燃的微型黑洞!疯狂向内收缩!每一次收缩都挤压得琉璃棺壁那些漆黑的空间裂纹剧烈扭曲、扩张!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啦……咯嘣……”声!

空间强制锁定产生的无形压力瞬间暴涨了百倍!整个酒馆如同被投入行星级重力发生场!独眼光头喷溅眼球的巨大身躯猛地被重重按在布满裂痕的合成树脂吧台上!骨头碎裂的闷响清晰可闻!角落两个斗篷人如同烂泥口袋被狠狠拍在布满灰尘的玄武岩墙壁上!兜帽滑落,露出覆盖着神经接口、此刻正爆裂喷溅火花和浓烟的复合金属头颅结构!连吧台后那个酒保——它那覆盖着聚合物仿生皮肤的躯壳,也瞬间像劣质蜡像般干瘪融化了下去!露出底下布满精密管线的机械骨架!骨架的关节处发出金属极度过载的尖啸!

轰隆隆隆!!!

更加剧烈的震动!玄武岩穹顶被撕裂的黑色空间裂缝疯狂蔓延!如同死神的蛛网!空气本身仿佛凝固成了铅块!每一次吸入都带着灼烧肺叶的窒息感!

“通道……自毁程序……已激活……”琉璃棺内传出夜琉璃冰冷破碎、混杂着无尽狂怒与失控电子杂波的尖啸!她那镜面面甲下方位置,一道极细微的幽蓝色光流如同血丝般在铬银鳞甲缝隙中一闪而逝!“所有人……一个……也别想走!!!”

轰——!!!

刺入坐标核心的那根熔岩血矛猛地爆发!狂暴到极点的能量如同超新星在内爆!狠狠撕裂了那道抽象的黑色光缆!

空间!破碎了!

以琉璃棺为中心!那片被强行撕裂锁定的空间如同被打碎的琉璃盏!轰然向内塌陷!瞬间形成一个扭曲旋转的、核心炽白、边缘燃烧着熔岩血光的黑暗空洞!

致命的吸力如同亿万只贪婪的巨手!疯狂拉扯着酒馆内所有还在颤动的物质!巨大的通风管道瞬间扭曲变形,如同面条般被吸扯着卷入漩涡!碎石、金属碎片、燃烧的尸体残骸……如同暴风中的落叶瞬间消失在炽白的核心!

“噗——!”我扶着的粗糙石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巨大的吸力几乎将我从石柱上剥离!左眼视野瞬间被猩红警报吞没!熵值读数如同脱缰的疯马!

“[空间塌陷核心点确认!撕裂区域高速扩张!预计……预计全酒馆范围……三十七秒……彻底湮灭!]”

“[检测到高维能量辐射泄露……威胁……威胁……”

嗡!!!

一声截然不同的、却带着奇异的穿透性嗡鸣!

来源——胸口!

不!是我贴身收藏的、那个仅存的、苏弦石像遗骸边缘剥落的、拳头大小、还粘连着几缕残存蓝色冷凝管线和些许灰白石屑的机械核心碎片!

碎片正在我胸口衣物内侧疯狂震颤!一种冰冷却又无比坚韧的意志残响从中爆发出来!如同……某种来自遥远星系深处的……呼唤!

与此同时!遥远的酒馆另一处角落!那个装着大铁锤被荒的量子苔藓强行压制、如同凝固琥珀般的透明医疗维生舱!舱内那个被紫色菌丝包裹到仅剩头颅轮廓、连眼皮都被厚厚菌毯覆盖的人形!他肩膀上那唯一还裸露在外的、烙印着“刀疤”字样的黝黑肩甲位置!

一道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墨绿色的、如同古老苔藓脉络的细密光流!正沿着肩甲边缘那些粗糙的防滑纹路蔓延开来!

嗡!!!

肩甲上流淌的苔藓绿光瞬间与远处那正在塌陷的空洞边缘燃烧的熔岩血光——形成了一道微不可察的、如同超新星爆发前兆般的——绝对冲突信号!

塌陷核心的吸力陡然增强了数倍!炽白的光芒刺得人无法直视!

“呜哇——!”铃音的尖叫混在狂暴能量流的呼啸声中!她弱小的身体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抛飞!眼看着就要被卷入那致命的漩涡!

“妈的!跑!往破口跑!”老刀疤那只还能动的巨臂死死扣住一根嵌入墙体的巨大电缆支架残骸!另一只被紫色菌丝吞噬的污染臂此时竟也爆发出与身体完全不同的、如同巨藤般的力量死死钉死在地上!但腐蚀的痕迹正在疯狂蔓延!他对着仅存的牧九方向嘶吼!声音被撕裂的气流扯碎!牧九蜷缩在地,破碎的牧羊杖死死护住胸口,杖头裂痕处闪烁的微弱墨绿光芒顽强地抵抗着风暴!

但哪里是破口?!唯一的入口通道早已被翻滚落下的巨大岩块和扭曲的金属结构彻底堵死!整个酒馆就是一个正在被挤压捏爆的罐头!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绝望瞬间!

嗡!!!

一种全新的、仿佛自灵魂深渊最底层爆发出的共鸣!从我胸口的机械残片和苏弦的意志共鸣处!猛地激荡开来!

那柄安静悬浮在星核深处、由蜜罐07金属泪滴与母亲守护意志凝结而成的寒蓝冰刃虚影!在共鸣的震荡中轰然破碎成亿万星辰粉尘!但这粉尘不再是攻击!而是在空间塌陷引发的终极能量风暴中……按照某种绝对玄奥的规律自动排列重组!

一个无比复杂的、完全由幽蓝星辰粒子构成的立体星图!

星图的每一个节点!都由一颗微缩的、闪烁着蓝金光泽的星辰粒子构成!粒子之间由无数极细的、流淌着纯粹星尘的光线轨迹连接!整幅图景既浩瀚无边,又带着难以言喻的冰冷机械美感!图景的核心坐标位置……正闪烁着极度刺目的——熔岩血光和墨绿苔藓交错的冲突信号标记!

轰隆!

塌陷的空间漩涡中心猛地一震!那道炽白的光芒瞬间暗淡!恐怖的吸力出现了极其短暂的、但足以致命的迟滞!

“坐标……显现?!”琉璃棺内夜琉璃破碎的尖啸戛然而止!被一种巨大的难以置信取代!她那剧烈起伏的液态铬面甲死死对着空中的星图,“不可能!它还没完全苏醒……”

就在这吸力迟滞的万分之一秒!

轰——!!!

一艘深灰色的、涂装早已被流星尘冲击得坑坑洼洼如同麻风病人皮肤、船体上布满扭曲焊接疤痕的、如同一头被逼到绝境的星际旅鼠般的旧式深空救援艇——从穹顶一处被巨大吸力硬生生撕开的破口中,如同出膛的炮弹般——裹挟着燃烧的金属碎片和激射的能量火花!以自杀般的姿态狠狠扎进这破碎的酒馆空间!

咣当!!!!

飞船撕裂着最后的空气屏障,狠狠砸在地面一块未被卷入漩涡的巨大玄武岩板上!发出震耳欲聋的金属悲鸣!舱门瞬间被砸得扭曲变形!但救生舱盖边缘的紧急泄压阀在巨大的冲击下失控地嘶叫着喷射出压缩冷气!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中!扭曲的舱门被从内部强行撬开一道巨大缝隙!

几个狼狈不堪的身影伴随着冷气白烟,连滚带爬地从那道救命缝隙中翻滚出来!

“咳咳……!林熵——!!”

“后面!后面空间要塌了!!”

“刀疤叔抓住!”

“铃音?铃音!!”

楚千机嘶哑的呼喊混着老刀疤带着金属摩擦音效的咆哮和牧九虚弱急促的喘息!百合子被楚千机搀扶着,脸上满是血污。老刀疤肩膀上扛着如同破布袋子般的牧九,牧九手中还死死攥着那根布满黑纹、仅剩巴掌大铜铃残片的牧羊杖!而老刀疤那条被紫色菌丝污染的巨臂……上面的菌丝如同活物般剧烈蠕动着,散发出诡异的深紫光芒!

但此刻根本顾不上这些!

“走!”楚千机几乎是拖拽着几乎虚脱的百合子,嘶哑地指向酒馆后方那唯一还未被彻底堵塞的、通往更深月岩隧道的巨大破口!那是被塌陷核心能量乱流刚刚撕裂的逃生通道!破口处,熔岩血光和墨绿苔藓的光线在剧烈撕扯!形成一条诡异的不稳定光带!

楚千机的话音尚未落地!

嗡——!

悬浮在塌陷核心上方的幽蓝星辰图谱猛地光芒暴涨!星图核心那个代表冲突坐标的光点,骤然投射出一道凝练到极致的、带着绝对“空间法则”穿透力量的——淡金色光束!光束如同精准的探针,瞬间刺入琉璃棺自毁中心那道正剧烈收缩的黑色漩涡裂隙!

轰!!!!

仿佛两个碰撞的宇宙!金芒与漩涡的对抗点爆发出比恒星更刺目的强光!整个酒馆空间如同被强行拉抻的面团,剧烈扭曲变形!空间塌陷核心的吸力被短暂撕扯、分散、紊乱!

狂暴的能量乱流如同失控的剃刀!将楚千机、百合子、老刀疤和牧九像断线风筝般狠狠刮起!向着那个巨大的破口拍去!铃音小小的身体也被卷在乱流中翻滚!

噗通!噗通!噗通!

狼狈的撞击声接连响起!楚千机用身体垫住了撞在岩壁上的百合子!老刀疤将昏迷的牧九死死压在身下,撞碎了一块突出的岩石尖角!铃音翻滚着,被一只覆盖着油污和紫色菌丝的手臂强行捞住,撞在另一个斗篷人支离破碎的机械残骸上!鲜血和污物混杂一片!

“嘶——!!”老刀疤那只污染臂上的紫色菌丝在剧烈碰撞下猛地向内收缩!如同被刺痛!浓烈的腐蚀气息混合着血腥弥漫!

轰隆隆!

后方酒馆核心!那巨大的空间塌陷漩涡在星图光束的强行干涉下——如同被扎入了泄压阀的过载引擎!炽白的核心猛地向内疯狂收缩!发出一连串沉闷到令人心胆俱裂的轰鸣!琉璃棺被撕扯成无数闪烁着幽蓝光泽的破碎琉璃片,如同死亡的星辰碎屑,狂暴地卷入收缩的漩涡中心!

能量乱流稍稍平息。众人喘息着,眼前是巨大的岩壁破口和通往黑暗隧道的深壑。

一个冰冷、带着无法言喻的恶意和一丝玩味的、如同猫科动物玩弄爪下鼠类的奇特合成音,清晰地响彻这片狭窄混乱的逃生口:

“精彩。林熵。”声音并非来自任何方向,更像是在每个人的意识深处直接响起,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神经,“我以为你沉溺在荒原星尘的坟冢中做美梦呢?还是说……你母亲的残响,也只配唤醒这点星光?”

嗡!

悬在空中的幽蓝星辰图谱猛地一颤!星图边缘流淌的光辉瞬间暗淡扭曲!

琉璃棺自毁漩涡猛地向内收缩到极致!

噗!

一道凝练到极致的熔岩血光!如同烧透虚空的滴血弯刀!从那彻底塌陷、只剩下一个微小黑点的漩涡位置——悄然刺出!目标——星辰图谱核心处那个代表冲突坐标的光点!

嗤!

血光毫无阻碍地刺穿!如同尖针刺破肥皂泡!

悬在空中的幽蓝星辰图谱——

无声无息地!

爆散成漫天冰冷的、黯然失色的……

星尘余烬!

而那道滴血弯刀般血光,穿过爆散的星尘,留下一条笔直的、如同滴血的伤口般的空间裂痕,不偏不倚——

直刺向匍匐在地、胸前剧烈起伏、源纹在眼瞳深处燃烧的我!左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