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武瞳眸

杨氏一族的轰然倒塌,如同在朝堂上掀起一场飓风。数十个关键职位瞬间空悬,那些曾依附于吕氏与杨家的官员噤若寒蝉。陛下以雷霆手段,将自己精心培养、绝对忠诚的心腹逐一安插进去。吏部、户部、兵部……要害之处,尽数换上“帝党”之人。这场清洗,看似处置杨氏,实则精准地斩断了后族吕氏伸向朝堂最有力的爪牙,极大地削弱了吕氏的影响力,朝堂势力格局为之一变。

然而,坐在那至高无上的龙椅上,武信心中并无多少轻松。杨氏虽倒,三大痼疾依旧如毒瘤般盘踞大周:后族吕氏虽受挫却根基犹在,其潜在威胁仍需时刻警惕;分封各地的宗亲藩王,手握重兵,尾大不掉,其野心如暗夜中的烛火,明灭不定;盘踞地方、树大根深的世家豪强,垄断土地、把持地方,已成国中之国。更遑论北方虎视眈眈的鬼方铁骑,东方野心勃勃的大燕,以及南方富庶却同样不安分的大商……内忧外患,如芒在背。这个皇帝,远比他登基前想象的要艰难百倍。

十日后,九天九夜的甘霖终于停歇,天空湛蓝如洗,空气里弥漫着泥土与新生草木的清新气息。笼罩帝都的阴霾仿佛也被这场大雨冲刷干净。在象征万象更新的早朝上,武信皇帝颁布了一道出人意料的旨意:

“朕之长女,天赐福星,解大周之困厄,承朕之厚爱。今赐名——“武瞳眸”。”皇帝的声音清晰而沉稳,回荡在寂静的大殿中。

“瞳眸?”

朝堂之下,群臣面面相觑,难掩错愕之色。这两个字,皆与“目”相关——“瞳”为瞳孔,“眸”为眼珠。可……可宫中不是早有传言,大公主因受奸妃杨氏所害,身患眼疾,双目畏光,不能视物吗?陛下为眼疾之女赐名“瞳眸”,这……这究竟是深沉的怜爱,还是冷酷的自嘲?抑或是帝王心术,另有所指?

一时之间,殿内落针可闻。大臣们心中疑窦丛生,却无人敢在此时触怒刚刚以铁血手段整肃了朝堂的皇帝。短暂的死寂后,反应过来的群臣纷纷躬身,齐声高呼:

“臣等恭贺陛下弄瓦之喜!大公主福泽绵长,万岁万万岁!”声音整齐划一,却掩盖不住那份挥之不去的困惑与揣测。

朝会结束,武信回到宣室殿偏殿。殿内弥漫着淡淡的安神香和婴儿特有的奶香。他挥退左右,独自走到精致的紫檀木摇篮边。

摇篮里的小人儿裹在柔软的云锦襁褓中,似乎感应到父亲的靠近,发出细微的咿呀声。武信俯下身,眼神瞬间褪去了朝堂上的威严冷峻,变得无比柔和,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他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女儿柔嫩的脸颊。

“辰儿,”他低唤着女儿的乳名,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喜欢父皇给你取的名字吗?‘武瞳眸’。”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对女儿倾诉,又像是在坚定自己的信念:

“那些朝堂上的庸人,只看到‘瞳’与‘眸’二字,便妄加揣度。他们怎会懂得?‘瞳眸’二字,寓意的是“深邃如渊,洞察秋毫;是蕴藏光明,播撒希望”。这天下间,唯有朕的辰儿,才配得上这样的名字!”

他看着女儿无意识挥舞的小手,眼中闪烁着骄傲的光芒:“乳名唤你‘辰儿’,更是父皇的期许。你降生于龙年,是真正的“龙女”、“辰,龙也”你生来便带着真龙之气,是天命所归之人!”

摇篮中的武瞳眸,似乎真的听懂了父亲的言语。她停止了咿呀,睁开那双被严密保护、不为外人所见的奇异双瞳——深邃的墨色中,那圈神秘的紫色幽光若隐若现。她望着父亲模糊的身影,忽然咧开无牙的小嘴,发出了清脆而欢快的咯咯笑声。

这纯真无邪的笑声,像一道温暖的阳光,瞬间驱散了武信心中所有的疲惫与阴霾。他开怀大笑,小心翼翼地抱起女儿,让她贴近自己宽阔的胸膛。

“喜欢就好!朕的辰儿喜欢就好!”他亲昵地用下巴蹭了蹭女儿细软的头发,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慈爱,“父皇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待你及笄之年,父皇早已为你选好了字——“元嫡”。

他凝视着女儿懵懂却仿佛蕴藏着星辰大海的双眼,一字一句,清晰而郑重:

““元”,意为始,为长,为根本;“嫡”,乃正出,乃正统!“元嫡”之意,便是宣告天下——你,武瞳眸,是朕无可争议的嫡长女!是朕血脉之始,国本之基!”

怀中的小公主仿佛感受到了父亲话语中的郑重与力量,笑声更加响亮,小小的身体在父亲怀中扭动,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宣室殿内,帝王的豪情壮志与初生婴孩的纯真活力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奇异而充满希望的画面。窗外,雨后的天空澄澈明净,预示着新的篇章已然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