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零度猎手

“碳基生命体…基因序列:严重污染…能量层级:低…威胁度:低…”

“坐标:垃圾星‘哀嚎废渊’…区域:S-7金属坟场…”

“你…”

冰冷的、如同碎冰碰撞的声音,毫无情绪起伏,穿透了金属碎片落地的余音。

“…是我的猎物。”

墨蓝色的眼眸,如同镶嵌在月光石脸庞上的两颗深空蓝宝石,冰冷地倒映着林夜浴血的身影。那目光,如同最精准的解剖刀,带着纯粹的、非人的审视,穿透了他破碎的皮肉,扫描着他体内濒临沉寂的力量,最终,钉在他那双燃烧着暗金余烬、充满野性与惊骇的瞳孔深处。

猎物。

这个词如同冰冷的钢针,狠狠刺入林夜紧绷的神经。

三万年的奴隶生涯,“消耗品”、“原始种”的标签如同烙印。刚刚挣脱枷锁,点燃吞噬星空的力量之火,却在“静默者”一指之下被打回濒死的原型,坠落这绝望的金属坟场。如今,刚刚从三台机械猎杀者的爪牙下侥幸喘息,却又被眼前这个非人般的存在…轻描淡写地…宣判为“猎物”?!

一股源自血脉最深处的、混合着金角巨兽凶性与地球人类不屈的暴怒火焰,如同沉寂的火山被瞬间点燃,轰然席卷了林夜的残存意识!那点暗金的余烬,在他瞳孔深处猛地爆发出刺目的光芒!

“吼——!!!”

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受伤孤狼般的咆哮,从林夜撕裂的喉咙里迸发出来!他根本不管右臂深可见骨、鲜血淋漓的伤口!也不顾全身如同被撕裂般的剧痛!身体在暴怒的本能驱动下,如同被压缩到极限的弹簧,猛地从冰冷的金属地面上弹射而起!布满血污和结晶碎屑的左拳,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和体内最后残存的一丝暗金之力,裹挟着一股腥风,狠狠地…砸向银发女子那张冰冷完美的面容!

这一拳,毫无章法!只有纯粹的、被逼至绝境的凶戾与愤怒!速度不快,力量也远不及全盛时期的万一!但在这一刻,却凝聚了他所有的不甘与反抗!

面对这带着血腥气息、濒死反击的一拳,银发女子…纹丝未动。

她甚至没有眨一下那双墨蓝色的、毫无波澜的眼眸。

就在林夜的拳头即将触及她额前那缕银色碎发的瞬间——

嗡!

一股无形的、却沉重如山岳的力场,毫无征兆地以她为中心爆发开来!

林夜感觉自己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由纯粹意志构成的叹息之墙!拳头上的力量瞬间被消弭于无形!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整个人被一股沛然莫御的反作用力狠狠推了回去!

噗通!

他重重地摔回冰冷的金属废渣之中,牵动了全身的伤口,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一大口鲜血混合着内脏碎块狂喷而出!本就濒临崩溃的身体,在这股力量的反噬下,如同被抽掉了最后一丝力气,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变得异常艰难。

“生物反应:剧烈挣扎。能量消耗:加剧。生存几率:持续下降。”银发女子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宣读实验报告。她墨蓝色的眼眸中,银色星点微微流转,似乎在进行着某种精密的计算。“捕获方式:非致命性物理压制。”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那只闪烁着幽蓝能量微光的机械左臂…动了。

并非攻击。

五指极其灵活地张开,掌心对准了瘫倒在地、剧烈喘息、嘴角不断溢出鲜血的林夜。

嗡——!

一股无形的、却极其精准的牵引力场瞬间笼罩了林夜重伤的身体!

“呃!”林夜只感觉身体一轻,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和四肢,整个人被那股力量强行从地面上提了起来!悬停在离地半米的空中!全身的伤口在力场的压迫下发出痛苦的呻吟,鲜血加速涌出!他试图挣扎,但那力场如同最坚韧的合金枷锁,将他死死禁锢,动弹不得!

墨蓝色的眼眸,如同最精密的探针,近距离地、毫无感情地扫描着他。

冰冷的视线,掠过他胸前狰狞的焦黑伤口,那里新生的肉芽在力场压迫下停止了蠕动;掠过他右臂深可见骨的血洞,肌肉纤维和断裂的骨茬清晰可见;最终,定格在他布满血污的脸颊上,聚焦在他那双燃烧着愤怒与不屈的暗金色瞳孔深处。

她的目光,在林夜的眼睛上停留了数秒。瞳孔深处那些流转的银色星点,速度似乎加快了一丝。

“视觉器官特征:异常。能量反应:微弱。关联性:分析中…”她似乎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向某个无形的系统汇报。

紧接着,她那只看似正常、皮肤下却隐约透出蓝色能量光路的右手,缓缓抬起。纤细、冰冷、毫无血色的手指,如同最精密的医疗器械,伸向了林夜被力场禁锢、无法动弹的右臂…那个被合金勾爪贯穿、深可见骨的血洞!

林夜瞳孔骤缩!一股巨大的危机感攫住了他!这女人要干什么?!

就在她那冰冷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翻卷的皮肉和断裂的骨茬时——

嗡!

异变陡生!

林夜右臂伤口深处,那因为重伤和能量枯竭而黯淡沉寂的暗金纹路,在外部冰冷威胁的刺激下,如同被惊醒的毒蛇,骤然爆发出最后一点凶戾的反抗!

嗤——!!!

一点极其微弱、却纯粹到极致的暗金色光芒,如同回光返照的星火,猛地从他伤口深处的骨骼和血肉中迸发出来!带着一种蛮横的、撕裂一切阻碍的意志,狠狠地撞向银发女子伸来的手指!

这光芒虽然微弱,却蕴含着金角巨兽本源吞噬特性的一丝真意!

银发女子那一直毫无波澜的墨蓝色眼眸中,第一次…清晰地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如同平静的深潭被投入了一颗石子!

她伸出的右手食指指尖,在距离那点暗金光芒不到一厘米的地方…骤然停住!

指尖皮肤下搏动的蓝色能量光路瞬间亮起!一层几乎肉眼难辨的、高频震荡的能量屏障瞬间覆盖了她的指尖!

噗!

那点微弱的暗金光芒撞在震荡屏障上,如同飞蛾扑火,瞬间被分解、湮灭!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

但银发女子的动作…停住了。

她收回了右手。墨蓝色的眼眸,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专注(如果那可以称之为专注的话),死死地盯着林夜右臂伤口深处…那昙花一现的暗金光芒消失的地方。瞳孔深处的银色星点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流转、计算!

“能量属性:二次确认…”

“特征匹配:金角巨兽本源吞噬特性…”

“污染等级:深度寄生…”

“…异常…污染源状态…不稳定…濒临沉寂…但存在…未知抗性因子…”

她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察觉的…困惑?或者说…是发现预期之外变量时的…逻辑卡顿?

就在这极其短暂的、因林夜体内金角精血最后反抗而产生的停顿间隙——

异变再生!

轰隆——!!!

一声沉闷到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巨响,毫无征兆地撼动了整片金属坟场!如同沉睡的钢铁巨兽在噩梦中翻身!

紧接着!

林夜身下那片冰冷坚硬的金属废渣地面,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猛地向上拱起、开裂!

咔嚓!咔嚓!咔嚓!

无数道巨大的裂缝如同蛛网般瞬间蔓延开来!裂缝深处,并非泥土,而是翻滚、涌动的…暗红色的、粘稠的、散发着灼热高温和浓烈硫磺恶臭的…金属熔流!如同这片机械坟场溃烂流脓的伤口!

一股恐怖的热浪伴随着刺鼻的毒气,如同地狱之门洞开,瞬间从裂缝中喷涌而出!

“警告:检测到地壳剧烈变动!高能级地热熔岩喷涌!威胁等级:高!”银发女子墨蓝色的眼眸中银色星点一闪,冰冷的合成音瞬间响起!她似乎也受到了这突如其来的环境剧变的影响!

禁锢着林夜的无形力场,在这剧烈的空间震荡和能量冲击下,出现了极其短暂的…一丝波动!

就是现在!

林夜那被剧痛和虚弱折磨得濒临涣散的意识,在求生本能的疯狂刺激下,如同回光返照般爆发出最后一点清明!体内那滴沉寂的暗金精血,似乎也感应到了这唯一的逃生机会,搏动着释放出最后一丝微弱却狂暴的力量!

“给我…开!!!”

一声源自灵魂的嘶吼!林夜被力场禁锢的身体猛地爆发出超越极限的挣扎!那丝狂暴的暗金之力混合着星核余烬最后一点守护意志,如同投入油桶的火星,在他被力场压制的经脉中轰然炸开!

轰!

无形的力场束缚被强行撕开了一道极其细微的缝隙!

噗!

林夜的身体如同被弹弓射出的石子,带着喷溅的鲜血,从力场的缝隙中挣脱出来!重重地摔落在数米之外、一块相对完整的巨大星舰装甲板残骸上!

剧痛如同海啸般再次将他淹没!全身的伤口瞬间崩裂得更加恐怖!眼前一片漆黑,意识在剧痛和脱力的双重夹击下疯狂沉沦!

他只能凭借着最后一点本能,在翻滚的金属熔流和不断塌陷的地面之间,手脚并用地、狼狈不堪地向前爬!每一次挪动都留下触目惊心的血痕!

目标…不远处,一片由巨大扭曲的星舰龙骨构成的、相对高耸的废墟阴影!那里,或许能暂时避开喷涌的熔岩!

银发女子悬浮在半空,灰暗的光线勾勒出她冰冷的身影。脚下,暗红色的金属熔流如同咆哮的巨蟒,从裂缝中疯狂涌出,迅速吞噬、融化着冰冷的金属废墟,腾起滚滚的、带着剧毒金属蒸汽的浓烟。

她墨蓝色的眼眸扫过下方在熔岩与废墟间挣扎爬行、如同濒死蠕虫般的林夜,又低头看了看自己那只刚刚被暗金光芒冲击过的右手食指指尖。

覆盖指尖的那层高频震荡能量屏障早已消失。指尖的皮肤…完好无损。但她的目光,却仿佛穿透了皮肤,看到了更深层的东西。

“目标逃脱…环境威胁等级提升…”她冰冷的声音在轰鸣的地裂声中几乎微不可闻。“优先任务:规避地热熔岩喷发。”

她没有立刻追击林夜。

覆盖着液态金属般作战服的机械左臂抬起,掌心对准下方喷涌最剧烈的一道熔岩裂缝。

嗡!

一股强大的、无形的排斥力场瞬间生成!

如同无形的堤坝,强行阻挡、分流了喷涌而出的暗红熔流,在她周围清理出一片相对安全的区域。

同时,她的身影如同没有重量的幽灵,在崩塌的金属残骸和喷涌的熔岩之间轻盈地穿梭、闪避。每一次移动都精准地避开致命的威胁,动作流畅而高效,如同预先设定好程序的机器。

她的目光,偶尔会投向林夜挣扎爬行的方向。墨蓝色的瞳孔深处,银色星点流转的速度更快了。

“目标生物:重伤…能量枯竭…移动速度:极低…逃脱成功率:低于0.03%…”

“体内异常能量源:金角巨兽本源精血…状态:沉寂…污染源特征:深度绑定…无法剥离…”

“…逻辑悖论…污染源与宿主…共生关系?…数据不足…重新评估目标价值…”

她似乎在飞速地处理着庞大的信息流,冰冷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墨蓝色的眼眸深处,仿佛有看不见的数据风暴在席卷。

轰!!!

又是一道更加巨大的熔岩火柱从不远处冲天而起!灼热的气浪裹挟着致命的金属碎片和毒烟,如同毁灭的浪潮,狠狠拍向林夜刚刚爬进去的那片龙骨废墟!

林夜蜷缩在巨大龙骨形成的、一个相对凹陷的夹角里,背靠着冰冷扭曲的金属。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金属粉尘和毒烟,肺部如同被火燎般剧痛。视线模糊,只能看到外面翻滚的暗红熔流和不断崩塌的金属世界。全身的伤口在高温和剧毒的侵蚀下,如同被亿万只毒蚁啃噬,带来深入骨髓的痛楚和麻木。

体内那滴暗金精血…彻底沉寂了。如同燃尽的余灰,连最后一丝搏动都感知不到。星核的余烬…也只剩下一缕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暖意,缠绕在意识深处,维系着最后一点清醒。

他逃过了机械猎杀者,逃过了那银发女子的力场禁锢…却逃不过这地狱般的环境。死亡…只是时间问题。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他淹没。

就在意识即将被剧痛和毒烟彻底吞噬的刹那——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空间波动…再次从他头顶上方那片被熔岩映红的铅灰色雾霭中…荡漾开来!

不同于之前机械猎杀者降临时的波动!这一次的波动…更加隐秘…更加…强大!

林夜猛地抬起头!

布满血污和汗水的脸上,那双黯淡的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那翻滚的铅灰色雾霭深处,空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无声地扭曲、荡漾!紧接着,一个巨大无比的、边缘闪烁着幽蓝色能量电弧的…空间裂缝…如同恶魔缓缓睁开的独眼…无声无息地…张开!

一股远比“冥河之矛”更加冰冷、更加沉重、带着一种审判万物的至高威压…如同无形的海啸…瞬间笼罩了整个正在崩塌的S-7金属坟场!

裂缝之中…一艘战舰的轮廓…缓缓浮现!

不是“冥河之矛”那种狰狞的矛锋!

而是…如同移动的…审判十字架!

通体覆盖着一种圣洁却又死寂的纯白色装甲,装甲表面流淌着无数细密的、如同宗教符文般的暗金色能量纹路!舰体修长、厚重,线条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神圣感!舰首并非炮口,而是一个巨大无比、散发着柔和白光、内部似乎有无数细小金色符文流转的…十字形徽记!那徽记的光芒并不强烈,却仿佛能净化一切黑暗,驱散一切邪恶,带着一种令人灵魂颤栗的…信仰威压!

星海联盟!裁决者级特勤舰队旗舰——“终焉十字架”!

它仅仅是舰首探出空间裂缝,其庞大的质量引发的引力紊乱就让下方喷涌的熔岩火柱都为之扭曲!无形的威压如同冰冷的枷锁,瞬间扼住了林夜的喉咙!连体内沉寂的暗金精血和星核余烬,都在这股威压下发出了无声的哀鸣!

完了!

林夜的心沉入了无底深渊!连“冥河之矛”都如此恐怖,这艘散发着神圣审判气息的“终焉十字架”…他连挣扎的资格都没有!

然而!

就在这绝望降临的瞬间!

下方那片翻滚的熔岩废墟中!

那个一直如同精密机器般规避着熔岩、对头顶降临的审判巨舰似乎毫无反应的银发女子…

猛地抬起了头!

她那双墨蓝色的、毫无感情的眼眸,死死地盯住了空间裂缝中缓缓浮现的“终焉十字架”!尤其是舰首那个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巨大十字徽记!

嗡!!!

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刺骨、却带着滔天怒意与毁灭气息的…恐怖能量波动…如同被强行唤醒的沉眠火山…轰然从她娇小的身躯内爆发出来!

她周身流转的蓝色能量纹路瞬间变得刺目欲盲!银色的长发无风狂舞!暗银色的作战服表面浮现出无数更加繁复、更加古老的能量回路!

“检测到…最高优先级威胁目标…‘净化者’序列旗舰…”

“指令覆盖!最高优先级变更!”

“执行…灭绝协议!”

冰冷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清晰可辨的…杀意!

她不再看林夜一眼!也不再理会脚下喷涌的熔岩!

机械左臂猛地高举!掌心对准了头顶那艘刚刚探出空间裂缝的“终焉十字架”!五指张开!

嗡——!!!

一道凝聚到极致的、散发着毁灭性深蓝光芒的能量光束,如同撕裂宇宙的审判之矛,带着刺穿灵魂的尖啸,无视了空间的阻隔,狠狠地…射向了那散发着神圣白光的十字徽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