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铁骸追魂通风道 幽瞳窥隙咸阳畸

冰冷、光滑、毫无生气的纯白门体，在李哲指尖下微微震颤。门外，那沉重如金属巨锤砸地、整齐划一、带着非人机械嗡鸣的脚步声，如同死神的鼓点，穿透厚重的隔音材料，狠狠敲打在他紧绷欲裂的神经上！每一步落下，都伴随着通风管道细微的嗡鸣共振，一股纯粹为毁灭而生的冰冷气息，如同极地风暴的尖锋，已透过门缝，无声无息地刺入濒临崩溃的静滞舱！

清道夫！

时间管理局的肃清之刃！比预想中来得更快！更致命！

“警告！入侵警报！D-7区静滞单元失效！侦测到高威胁‘熵值污染源’！净化协议已授权！重复！净化协议已授权！”尖锐刺耳的电子警报声瞬间取代了之前的系统失效警告，在狭小的、布满幽绿能量裂纹的舱室内疯狂回荡，红光与幽绿的光斑在纯白的墙壁上疯狂撕扯、跳跃！

没有时间了！

李哲的瞳孔缩成绝望的针尖，身体却在本能的驱使下爆发出最后的力量！他如同被逼入绝境的野兽，猛地用肩膀狠狠撞向那扇纯白、光滑、看似脆弱实则坚固无比的门！

咚！

沉闷的撞击声被淹没在刺耳的警报里。门体纹丝不动，冰冷的触感反而将一股绝望的寒意反噬回来。清道夫的脚步声已近在咫尺！他甚至能“听”到某种高频能量武器充能的、令人牙酸的细微蜂鸣！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左眼深处，那植入传感器阵列被父亲后门引爆后的灼痛废墟中，那个微弱的、幽绿色的怀表轮廓光点，如同沉入深海的导航灯，猛地闪烁了一下！这一次，它指向的不再是虚无的“方向”，而是清晰地聚焦在他撞击的那扇门的……右下角！一个极其隐蔽的、几乎与墙体融为一体的、指甲盖大小的方形检修盖板！

光点如同活物，幽绿的光芒微微脉动，传递着无声的催促与指引！

李哲脑中灵光炸现！父亲的后手……不止是破坏！还有生路！

他几乎是扑倒在地，不顾左眼撕裂般的剧痛和视野里疯狂闪烁的幽绿雪花，沾满污血的手指颤抖着，凭借那幽绿光点的精准指引，狠狠抠向那处检修盖板的边缘！

滋啦！

一股微弱但足以麻痹指尖的电流窜过！盖板应声弹开，露出下方一个仅容拳头通过的、布满粗细不一线缆和冷凝水管的幽深洞口！一股带着铁锈和机油味的冷风，猛地从洞口倒灌出来！

通风管道！

父亲指引的最后生路！

与此同时！

嗤——！！！

一道惨白、凝练、带着绝对湮灭意志的能量光束，如同烧红的钢钎，瞬间熔穿了厚重的纯白门体！灼热的高温气浪和刺鼻的金属熔融味扑面而来！光束擦着李哲的头顶掠过，将他身后静滞平台的金属边缘瞬间汽化出一个光滑的缺口！

清道夫！开火了！

李哲头皮炸开，死亡的冰冷瞬间攫住心脏！他再无任何犹豫，身体爆发出超越极限的力量，如同受惊的壁虎，手脚并用，不顾一切地缩向那个狭窄的洞口！

洞口太小！肩膀被粗糙冰冷的管道边缘狠狠卡住！皮肤瞬间被擦破，火辣辣的痛！他嘶吼着，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挣！

噗通！

身体终于完全没入黑暗！几乎是同时！

轰！！！

整个静滞舱的纯白门体连同周围一大片墙体，被数道交叉射入的惨白光束彻底撕裂、熔毁、气化！狂暴的能量乱流裹挟着灼热的金属碎片和墙体粉尘，如同风暴般席卷了李哲刚才所在的位置！刺目的白光短暂地照亮了管道入口处李哲惊骇扭曲的脸！

他猛地蜷缩身体，手脚并用地向管道深处爬去！身后，是金属被暴力撕扯、熔化的可怕巨响，以及数道沉重的、带着冰冷压迫感的金属足音，踏入了那片被彻底毁灭的废墟！

“目标已进入次级通风系统。污染源熵值波动强烈。执行深度净化协议。封锁D-7至D-9区所有节点。”一个毫无情感起伏、如同金属摩擦的电子合成音，穿透了管道壁，冰冷地宣告着追猎的开始。

管道内一片漆黑，只有远处管道连接处偶尔闪烁的、惨绿色的应急指示灯，如同鬼火般勾勒出这钢铁巨兽体内肠道的轮廓。空气污浊，混杂着浓重的铁锈味、机油味、还有一股难以形容的、类似劣质能量液挥发后的刺鼻甜腥。冰冷粗糙的金属管壁摩擦着李哲破烂的作战服和裸露的皮肤，每一次移动都伴随着钻心的疼痛和金属摩擦的刮擦声。

左眼的剧痛如同跗骨之蛆，视野里充斥着混乱的幽绿光斑和撕裂的雪花，那个指引方向的幽绿怀表光点也因剧烈的能量波动而变得极其微弱、闪烁不定。他只能凭借模糊的视觉和对那微弱指引的本能感应，在迷宫般的管道中跌跌撞撞地爬行。每一次急促的喘息，都带着血腥味和铁锈味，每一次心跳都如同重锤擂鼓，在死寂的管道中发出沉闷的回响。

身后，那沉重、整齐、非人的脚步声并未消失！它们以一种稳定的、令人绝望的速度，沿着管道系统追踪而来！金属足掌踩踏管道壁的震动，如同死亡的鼓点，清晰地传递到李哲紧贴管壁的身体上！清道夫！它们竟然能精准地追踪他残留的“熵值”信号！如同最高效的猎犬！

更可怕的是，前方原本畅通的管道，突然传来沉重的金属闸门关闭的巨响！咣！咣！咣！一道道厚重的合金隔断门，如同巨兽的獠牙，在他前方的黑暗中次第落下，彻底封死了去路！冰冷的电子音在管道内回荡：“D-7区通风系统封锁完成。目标活动范围已压缩。执行区域净化。”

前路断绝！后有追兵！

李哲被堵在了一段相对宽阔的管道交汇处，背靠着冰冷的金属壁，剧烈地喘息。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涌上心头。他手无寸铁，植入体损毁，左眼近乎失明，面对的是管理局最冷酷的杀戮机器！

“发现污染源。执行净化。”冰冷的声音如同就在耳边响起！

数道惨白的光束，毫无征兆地从李哲身后刚刚爬出的管道拐角处激射而出！光束精准无比地覆盖了他所在的狭小空间！速度之快，根本来不及反应！

死亡降临！

然而，就在那湮灭光束即将触及李哲身体的亿万分之一秒前！

嗡！

他左眼深处那个微弱到几乎熄灭的幽绿怀表光点，如同回光返照般，猛地爆发出最后一丝光芒！与此同时，一股源自大脑深处、完全不受控制的、撕裂般的剧痛轰然炸开！伴随着剧痛而来的，并非黑暗，而是一种极其诡异、完全颠覆了他所有感官的体验！

时间……凝固了？

不！不是凝固！是……被强行拉长了！

在他左眼那混乱、布满幽绿雪花和光斑的视野边缘，那些激射而来的惨白光束，速度骤然变得……极其缓慢！如同在粘稠至极的胶水中艰难穿行！光束前端撕裂空气形成的激波，如同慢放的电影画面，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涟漪在缓慢地扩散！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光束核心那毁灭性的能量粒子在极其缓慢地跃动、聚集！

而在光束射出的管道拐角阴影处，一个模糊的、由纯粹的冰冷金属构成的轮廓，正以一个同样被极度拉长的、如同蜗牛爬行般的速度，缓缓探出半个身子！那是一只覆盖着厚重装甲、闪烁着金属寒光的手臂，手臂前端，一个多管旋转的能量武器发射口，正极其缓慢地调整着角度，惨白的光芒在发射腔深处缓缓凝聚……

是清道夫！它攻击的姿态，被强行拖入了慢放！

剧痛如同钢锥搅动着脑髓，视野边缘的“慢放世界”与主视野的混乱剧烈冲突，带来强烈的眩晕和恶心感。但李哲的求生本能压倒了一切！他几乎是凭借着那“慢放画面”提供的、近乎作弊般的预判，身体在意识反应过来之前，就遵循着一种源自骨髓深处的、父亲烙印般的直觉，猛地向侧面扑倒！

噗！噗！噗！

三道惨白的光束几乎是贴着他的头皮、肩胛和腰侧，以毫厘之差射入他刚才背靠的管壁！灼热的高温瞬间将厚实的合金管壁熔穿出三个边缘光滑、冒着青烟的孔洞！熔融的金属液滴如同红色的泪珠，缓慢地滴落。

李哲重重摔在冰冷的管道底部，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但刚才那匪夷所思的“慢放”体验，以及死里逃生的现实，如同惊雷般在他混乱的意识中炸开！

时间感知！是时间感知的异变！父亲留下的后门引爆了他的植入体，但也……意外地撕裂了某种限制？让他能在极端状态下，极其短暂地、不稳定地窥见时间流速的异常？！

这不是控制时间！只是……极其有限的、被动的感知！

然而，这感知在清道夫面前，就是一线生机！

“目标熵值异常波动！侦测到时间畸变残留！威胁等级提升！启动二级净化协议！”冰冷的电子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警惕？追踪而来的脚步声陡然加速！更沉重的金属摩擦声响起，似乎有更强大的武器正在充能！

李哲强忍剧痛和眩晕，手脚并用地爬起，再次向管道深处亡命奔逃。他不敢再依赖那痛苦且不稳定的“慢放”能力，只能拼命压榨着身体的每一分潜力，同时将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到左眼深处那微弱的、如同风中残烛的幽绿光点上。那是父亲留下的唯一路标！

管道在清道夫的封锁和破坏下变得如同地狱迷宫。扭曲变形的结构、喷溅的滚烫蒸汽、不时落下的金属碎片……好几次，致命的能量光束擦身而过，在管壁上留下恐怖的熔洞。李哲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鲜血混合着汗水、油污，将他染成了一个血人。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眩晕。

就在他感觉体力即将耗尽，意识开始模糊之际——

前方管道侧壁，一个不起眼的、被厚厚的油污覆盖的圆形观察窗，落入了他的视野。那幽绿的怀表光点，此刻正清晰地指向那个方向，光芒微微稳定了一瞬！

那里……有东西！

李哲如同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猛地扑到观察窗前，用沾满血污的袖子狠狠擦去厚重的油污。

透过布满划痕的强化玻璃，下方……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如同深渊巨口般的空间，赫然呈现在他眼前！

这里不再是狭窄的管道，而像是这座钢铁咸阳巨城某个庞大工厂的内部！穹顶高耸，隐没在弥漫的灰色浓雾和刺眼的焊接弧光之中。无数粗大的、缠绕着冷凝管道的金属巨梁如同巨兽的肋骨，横跨深渊。震耳欲聋的噪音如同实质的冲击波，透过观察窗的玻璃狠狠撞击着李哲的耳膜——那是数以万计的沉重锻锤同时砸落的轰鸣！是巨型熔炉喷吐烈焰的咆哮！是无数齿轮咬合、传送带飞驰的金属摩擦交响！

而在这片钢铁与火焰的地狱景象中，最震撼人心的，是下方如同蚁群般蠕动的……“人”！

他们密密麻麻，如同工蚁，在巨大的钢铁平台、悬空的步道、滚烫的熔炉边缘机械地劳作。但这些人……已非李哲认知中的秦人！

他们大多赤裸着上身，皮肤呈现出一种长期缺乏光照的、病态的灰白色，上面布满了扭曲的疤痕和植入体接口的金属凸起。许多人身上覆盖着简陋的、由粗糙金属板和皮带捆绑而成的“外骨骼”，这些外骨骼并非增强力量，更像是某种强制劳动的刑具，连接着他们身后巨大的、拖曳着沉重钢锭或矿石的链条！动作僵硬、麻木、完全被冰冷的机械节奏所奴役！

更让李哲头皮发麻的是，在每一个巨大工作平台的边缘，在高耸的指挥塔楼上，矗立着一个个巨大的、造型狰狞的金属雕像！那并非石雕，而是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放大了无数倍的……兵马俑！

这些钢铁兵马俑，手持着巨大、造型奇特的能量长戟或多管速射炮，眼眶处并非空洞，而是闪烁着猩红光芒的电子复眼！它们如同沉默的监工，冰冷的电子眼无情地扫视着下方如同蝼蚁般劳作的“秦民”，任何动作稍慢或偏离预定轨迹的个体，都会立刻招致它们手中武器射出的、足以将人体瞬间碳化的惨白光束！

“编号丙寅七五九！怠工逾三息！净化！”一个冰冷宏大的电子音在工厂的轰鸣中响起。

李哲看到一个瘦骨嶙峋的工人，因为脚下被铁链绊了一下，动作慢了半拍。一道惨白光束瞬间从最近的一座钢铁俑像手中射出，精准地命中！那个工人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瞬间化作一具焦黑的、冒着青烟的残骸，被旁边麻木的同伴用机械钩爪面无表情地拖走，丢入下方一个巨大的、翻滚着暗红色熔融金属的池子中！池子边缘，巨大的秦篆铭文在火光中狰狞可见：【废料回收炉】！

李哲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呕吐感涌上喉头。这哪里是人的工厂？分明是血肉熔炉！是秦帝国钢铁秩序下，将活人当作燃料和零件的……地狱！

就在这时，他左眼的幽绿光点猛地一跳，指向了观察窗斜下方，深渊工厂的某个角落！

顺着指引，李哲的目光死死锁定过去！

在那片被熔炉暗红光芒映照的、堆满废弃金属零件的角落阴影里，一个极其隐蔽的、被厚重油污覆盖的金属箱体上，一个极其微小、却让他心脏瞬间停跳的标记，正反射着微弱的幽光！

那是一个由极其精密的齿轮咬合构成的徽记！徽记中央，赫然镶嵌着一个微缩的、不断变幻着混沌色彩的晶体图案——与嬴政拇指上那枚由熵增核心凝聚的扳指晶体，一模一样！

而在徽记下方，一行几乎被锈迹覆盖的、刚硬如铁的小篆铭文，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李哲的视网膜上：

【时殇】！

时殇组织的标记！竟然隐藏在这座畸变咸阳城最底层的血肉工厂里？！那个金属箱体……难道就是父亲所说的“时之匣”？或者……是存放“灯塔”坐标的关键物品？！

就在李哲心神剧震，试图看清那箱体更多细节的瞬间！

轰！！！

他藏身的这段管道侧壁，猛地向内凹陷、扭曲！一只覆盖着厚重黑色装甲、闪烁着能量纹路的巨大金属手掌，如同撕裂纸张般，粗暴地撕开了坚固的合金管壁！灼热的金属碎片如同弹片般激射！冰冷的电子复眼发出的猩红光芒，穿透弥漫的烟尘，如同死神的凝视，牢牢锁定了管道内如同困兽的李哲！

清道夫！它追来了！而且……不止一个！透过被撕裂的巨大破口，李哲绝望地看到，至少还有两道同样高大、冰冷、散发着毁灭气息的黑色金属身影，正沉默地矗立在后方弥漫的烟尘中！

前有深渊工厂的钢铁地狱，后有冷酷无情的清道夫！下方阴影中，是那神秘的时殇标记……

幽绿的光点在他混乱的视野中疯狂闪烁，指向下方那堆满废弃零件的深渊角落！是唯一的生路？还是通往另一个地狱的入口？

冰冷的电子音毫无波澜地宣判：

“污染源锁定。熵值溢出临界。执行……最终净化。”

数道惨白的光束，在清道夫手臂前端的多管武器中瞬间凝聚！毁灭的光芒，将李哲沾满血污的脸映照得一片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