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左眼

星港市东郊，代号“炽阳”的地核能量疏导中心入口，如同一只蛰伏在地表的钢铁巨兽，张开吞噬一切的黑口。巨大的合金闸门深嵌在陡峭的山体岩壁中，表面覆盖着厚重的辐射屏蔽层和冷凝系统留下的白霜，散发出冰冷的金属气息。闸门两侧延伸出粗如巨蟒的能量导管，深深扎入大地，通往下方数千米深处沸腾的地狱。这里是城市能量的心脏，也是“蜂巢”最初亵渎生命、触碰禁忌的熔炉起源。

莫小雨驾驶的破旧越野车，如同垂死的野兽，引擎盖下冒出滚滚浓烟，带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和濒临解体的颤抖，狠狠撞在距离入口闸门最后一道警戒线外的混凝土路障上！

“砰！”

车头严重变形，前轮扭曲。安全气囊爆开，巨大的冲击力让莫小雨眼前一黑，额头重重磕在方向盘上，鲜血瞬间模糊了视线。副驾驶上，陈默的身体在惯性作用下猛地前冲，又被安全带狠狠勒回座椅。他左眼窝的“创世之血”晶体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幽蓝光芒，光芒中夹杂着狂暴的暗金电弧！他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嘶吼，右眼瞳孔深处那丝强行维持的清明瞬间被混乱的幽绿吞噬！

“警告！非法闯入！立即停止！否则将启动终极防御协议！”闸门上方巨大的扩音器发出冰冷的机械合成音。隐藏在岩壁中的自动哨戒机枪塔旋转着探出，红外瞄准激光瞬间锁定了冒烟的越野车！更远处，追兵的引擎轰鸣和警笛声如同催命的鼓点，撕裂了黎明前的寂静，迅速逼近！

没有时间了！

莫小雨强忍着眩晕和剧痛，用尽最后力气解开安全带，撞开车门滚落在地。她踉跄着爬向副驾驶，鲜血顺着脸颊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留下暗红的斑点。手腕上被绷带包裹的飞鸟印记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姐姐莫小岚最后传递的纯净坐标信息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在她混乱的意识中微弱跳动。

“陈默！醒醒！到了！熔炉！”她嘶哑地喊着，试图打开陈默那边的车门。

车门纹丝不动，严重变形卡死了！

“呃…吼…”回应她的，是陈默喉咙里发出的、如同困兽般的低吼。他猛地抬起头！左眼的幽蓝光芒冰冷无情，如同冻结万年的寒冰核心；右眼的混乱幽绿则燃烧着毁灭一切的狂暴！暗金色的血管纹路如同烧红的岩浆，瞬间覆盖了他裸露的脖颈和半边脸颊，甚至开始向完好的右臂蔓延！他那只改造过的左臂猛地抬起，五指张开，狂暴的能量束在其中凝聚、扭曲！

他不是要开门！他是要摧毁眼前的一切！

“不！”莫小雨目眦欲裂！最后的希望就在眼前，绝不能在这里功亏一篑！她不再犹豫，手腕猛地发力，硬生生将缠绕的绷带撕裂！金色的飞鸟印记完全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熔岩喷发般的炽烈金红光芒！

“姐姐！帮我！”她在心中发出绝望的呐喊！

印记的光芒瞬间变得纯净而深邃！姐姐莫小岚残留的那点意识碎片，在感应到“炽阳”入口那庞大而熟悉的能量场和妹妹决绝的呼唤后，如同回光返照般，爆发出最后的、超越极限的力量！这力量不再仅仅是信息，而是化作一股纯粹而强大的精神洪流，通过飞鸟印记的链接，毫无保留地注入莫小雨的灵魂深处！

莫小雨的身体猛地挺直！她的双瞳瞬间被纯粹的金色光芒占据，长发无风自动！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无尽悲伤与守护意志的力量充斥全身！她不再是一个人，而是承载着姐姐最后存在与意志的容器！

她伸出双手，掌心对着变形的副驾驶车门！金红色的光芒如同实质般从她掌心涌出，瞬间包裹了扭曲的金属！高温让空气扭曲，金属在光芒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软化、变形！她没有尝试打开，而是——重塑！

“嗤啦——！”

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撕裂声，整个副驾驶的车门连同部分框架，被金红色的能量如同撕纸般强行扯开、熔断！露出了里面如同魔神般、即将彻底失控的陈默！

“陈默！”莫小雨的声音变了，混合着她自己和姐姐的双重音色，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看着我！去熔炉！那里有答案！有终结！也有…新生！”

这声呼唤，蕴含着姐姐莫小岚最后意识碎片中那份对陈默的、源自星港市并肩作战的熟悉感与信任，以及莫小雨刻骨的悲痛与希望！它如同投入沸腾油锅的冰晶，瞬间穿透了陈默意识风暴最狂暴的外层！

陈默那只燃烧着混乱幽绿的右眼，瞳孔剧烈地收缩、放大！瞳孔深处，属于陈默本人的、那如同磐石般坚韧的意志碎片，如同沉船桅杆般，在毁灭的漩涡中再次艰难地浮现！凝聚在他左掌的狂暴能量束明灭不定，剧烈地扭曲、挣扎！

“呃啊…炽…阳…”他喉咙里挤出破碎的音节。

就是现在！莫小雨耗尽最后的力量，身体如同燃烧的流星，猛地扑向陈默！她没有尝试控制他，而是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将他从变形的车座中拖拽出来！

“轰隆！”

就在两人滚落车外的瞬间，数道炽热的能量束和密集的穿甲弹如同金属风暴般覆盖了越野车残骸！车辆瞬间化作一团燃烧的废铁，巨大的爆炸冲击波将两人狠狠掀飞出去！

莫小雨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散架了，重重摔在冰冷坚硬的合金闸门前。她挣扎着抬头，看到陈默躺在不远处，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左眼的幽蓝光芒和右眼的混乱幽绿疯狂闪烁、交替占据上风，如同两股力量在他体内进行着最后的生死搏斗。暗金色的纹路如同活物般在他皮肤下蠕动、蔓延。

闸门上方的哨戒机枪塔已经调转枪口，致命的红外光点锁定了地上的两人！李振国的突击车队冲破烟尘，在百米外急刹车，武装人员迅速下车，能量武器和实弹枪械齐齐对准这边！

“最后一次警告！放弃抵抗！”李振国的声音透过扩音器传来，冰冷而决绝。

莫小雨没有看追兵，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在近在咫尺的闸门上。姐姐最后的意识碎片在完成了最后的引导后，如同风中残烛，彻底消散了。手腕上的飞鸟印记变得滚烫无比，光芒却迅速黯淡下去，那道疤痕如同燃烧后的灰烬，只残留着一丝微弱的温热。

终结…还是新生…就在眼前这道门后！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挣扎着爬向闸门侧面的紧急手动控制阀——一个巨大的、锈迹斑斑的红色轮盘。那是设计之初留下的、在电力完全失效时的最后开启手段。

“阻止她！”李振国厉声下令！

枪声爆响！子弹呼啸着射向莫小雨！

千钧一发之际！

“嗷吼——！！！”

陈默的身体猛地从地上弹起！他发出一声非人的咆哮，那只改造过的、布满暗金裂纹的左臂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和角度挥出！一道扭曲的、混合了幽蓝与暗金的能量屏障瞬间在他和莫小雨身前展开！

“叮叮当当！”子弹和能量束狠狠撞在屏障上，溅起密集的火花和能量涟漪！屏障剧烈波动，陈默的身体也随之剧烈颤抖，左臂上的裂纹迅速扩大，淡金色的液体如同血液般渗出！他那只混乱的右眼死死盯着冲来的武装人员，狂暴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

莫小雨抓住这用陈默生命换来的、稍纵即逝的屏障保护，用尽全身的力气，转动了那个沉重的红色轮盘！

“咔哒…咔哒…轰隆隆隆——！！！”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和巨大的液压启动声响起！沉重的合金闸门在内部机械结构的作用下，开始极其缓慢地、带着令人牙酸的呻吟声，向内滑开一道缝隙！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硫磺、臭氧、滚烫金属和某种庞大生物体般的、令人作呕的甜腥气息，如同地狱的吐息，从缝隙中汹涌而出！同时涌出的，还有灼人的热浪和暗红色的、如同脉搏般律动的光芒！

闸门只开了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就因能源不足和内部损坏而卡死！但这足够了！

“陈默！走！”莫小雨发出最后的嘶喊，用尽最后的力气，将还在维持屏障、身体摇摇欲坠的陈默推向那道散发着地狱光芒的缝隙！

陈默的身体在巨大的推力下踉跄着撞向缝隙！在进入那暗红光芒的瞬间，他那只混乱的右眼似乎最后看了一眼莫小雨，瞳孔深处属于陈默的意志碎片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光芒——是诀别？是托付？还是…解脱？

下一秒，他的身影就被门内翻涌的暗红光芒彻底吞噬！

屏障瞬间消失！

“射击！”李振国的命令冰冷无情！

无数枪口同时喷吐出火舌！

莫小雨背对着枪口，面对着那道吞噬了陈默的缝隙，脸上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圣洁的平静。她最后看了一眼手腕上那彻底黯淡、只余温热的飞鸟印记，仿佛看到了姐姐温柔的微笑。

她张开双臂，如同拥抱最后的归宿，身体被密集的弹雨撕裂，鲜血如同盛开的红莲，溅射在冰冷的合金闸门和那道通往地狱的缝隙边缘。

枪声停歇。硝烟弥漫。

李振国脸色铁青地看着倒在血泊中的莫小雨，又看向那道只开了一条缝、却散发出令人心悸能量的闸门。他挥了挥手，示意小队上前探查。

就在武装人员小心翼翼靠近闸门缝隙的瞬间！

“嗡——！！！”

一道无法形容的、混合了幽蓝、暗金与纯粹毁灭暗红色的能量光柱，如同创世之矛，猛地从闸门的缝隙中喷薄而出！瞬间吞噬了靠近的几名武装人员，将他们汽化成虚无！光柱去势不减，直冲云霄，将黎明前灰暗的天空撕开一道燃烧的裂痕！

整个大地剧烈震颤！“炽阳”入口周围的山体岩壁如同饼干般碎裂、崩塌！李振国和残余人员被巨大的冲击波狠狠掀飞！

而在那贯穿天地的毁灭光柱核心深处，隐约可见一个悬浮的、扭曲的人形轮廓。轮廓的头部，一只冰冷的幽蓝晶体独眼，和一只燃烧着毁灭暗红的眼睛，正漠然地俯瞰着下方崩塌的世界。他（它）的左臂缓缓抬起，掌心对着下方陷入混乱和崩塌的星港市，一股更加庞大、更加纯粹的能量正在其中疯狂凝聚…

熔炉之门已开。

飞鸟燃尽绝唱。

残蜕终成新神。

而星港市的黎明，是否还能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