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钩帮的训练场弥漫着机油、汗臭和劣质烟草的混合气味。地面坑坑洼洼，散落着金属碎屑。几台改装过的、焊疤狰狞的民用训练机甲旁，几个帮众懒散地靠着，眼神空洞，烟雾从嘴角逸散。
场地一角，莫凡像一台上紧了发条的机器。他面前堆叠着一排沉重的弹药箱，每个都装满了冰冷的金属碎块。汗水早已浸透他单薄的背心。他弯腰双手扣住箱子的边缘，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伴随着一声闷哼，箱子被猛地抬起，离地几公分。他踉跄着向前挪动，步伐沉重，将箱子搬到几米外的指定区域，再“哐当”一声砸下。尘土飞扬。
没有停歇，他立刻转身走向下一个箱子。弯腰，扣紧，发力，抬起，挪动，砸落。动作机械而执拗。汗水如同小溪般流下，滴落在滚烫的碎石上，瞬间蒸腾起白气。他的呼吸急促得像破风箱。
“嘿！看那豆芽菜！”旁边传来刺耳的嗤笑。一个脖子纹着滴血钩子的壮汉，叼着烟卷，斜睨着莫凡，“真他妈卖命！一直搬，想累死自己换口棺材钱啊？”他旁边的同伴也跟着哄笑起来。
“就是，练给谁看？老大又不会因为你多搬几个箱子就赏你个娘们儿！”
“我们这些人活一天算一天，指不定明天就被扔进哪个辐射坑里探路，练得跟铁疙瘩似的有屁用？”
“我看这小子是被之前那趟活儿吓破胆了，在这儿跟自己较劲呢！哈哈！”
哄笑声和嘲讽像烂泥一样甩过来。莫凡刚把一个箱子砸在地上，撑着膝盖剧烈喘息，汗水糊住了眼睛。他低着头，胸膛剧烈起伏，削瘦的背脊微微颤抖。他能感觉到那些嘲讽的目光。但他没有抬头，没有回骂。只是用脏污的袖子狠狠抹了一把脸。然后，沉默地走向下一个弹药箱。弯腰，扣紧。指腹被粗糙的金属边缘磨破了皮，渗出血丝，混着汗水和机油，火辣辣地疼。他咬紧牙关，下颌绷得像块生铁，不理会旁人，眼神死死盯住箱子。
起！箱子再次离地。莫凡憋着一口气，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拖着灌了铅似的腿，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动。嘲笑声更大了些，有人甚至夸张地鼓起了掌。
莫凡充耳不闻。他只是将箱子砸下，剧烈地喘息。他看了一眼那群哄笑的人，眼神冰冷。然后，他再次弯下了腰。那瘦弱身躯里爆发出的狠戾，竟让几人的笑声不自觉地卡了一下壳。
就在这时，训练场入口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铁木带着几个脸色凝重的头目快步走了进来，他那张疤脸阴沉得能拧出水。
“都他妈给老子听好了！”铁木的吼声像鞭子抽在空气里，瞬间压下了所有杂音，“上面有令！所有人！立刻！放下手里的活！听清楚，是所有！”
他目光像刀子一样扫过全场，在莫凡汗湿的背影上停顿了一瞬，随即移开。
“一组、三组、五组！带上你们吃饭的家伙，给老子滚出营地！撒出去！东区的矿渣场、废弃的‘老鸦’聚居点、‘黑石峡谷’、西边的‘锈带平原’、南边的‘腐蚀海’边缘哨站…只要是我们血钩帮插过旗的地方，都给老子搜！发动你们手下的矿工、拾荒的、跑黑货的和那些只要是能喘气的，告诉他们，眼睛都他妈给老子放亮点！整个塔罗斯，任何角落！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奇怪的洞、没见过的能量痕迹、异常的震动或者声音、或者他妈的说不上来但就是感觉‘怪’的东西！只要上报，核实有用，赏！大赏！胆敢隐瞒不报的，全家扔进‘熔炉’烧成渣！”
“后勤组！把仓库里压箱底的便携式能量探测器、生命扫描仪、还有那几台老掉牙的地质谐振器，全给老子翻出来！分发给出去的小队！设备不够就用人堆！总之，给老子把整个星球翻个底朝天！”
“二组！”铁木的目光猛地转向场地中央，包括铁砧在内的一批人，“你们留下！营地内部交给你们！给老子守好了！同样，发现任何异常，立刻上报！明白吗？！”
命令如同惊雷炸响。搜索整个星球？发动所有力量找“怪东西”？这规模远超所有人的想象！原本懒散麻木的帮众们彻底懵了，脸上的嘲弄被巨大的惊疑和深入骨髓的恐惧取代。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铅块，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整个训练场死寂一片，只剩下铁木粗重的呼吸和远处营地的喧嚣隐隐传来。
铁木没理会众人的反应，吼完命令，目光最终落在刚放下一个箱子的莫凡身上。“别搬了！你跟‘耗子’、‘扳手’他们，编入二组留守小队！耗子！”他朝旁边一个精瘦、眼神滴溜转的汉子吼道，“带上这小子，还有你们几个，专门负责巡逻‘血爪’号及其周围！给老子把眼睛睁大点！有什么情况立刻报告！听见没？”
莫凡的心脏猛地一缩，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但他脸上没有任何异样，只是低着头，剧烈喘息着。“是，铁木队长。”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体力透支后的疲惫。
他松开紧握箱子的手，指节僵硬发白。没有再看任何人，沉默地走向那个叫“耗子”的精瘦汉子。背脊在汗湿的背心下显得异常单薄，却绷得像一根拉满即将断裂的弓弦。
铁木的命令在他脑海里轰鸣：留守营地巡逻，找“不对劲”的东西！而这里，还有什么比那个让他做噩梦的洞更不对劲？！
不能等了！不能跟那些麻木的人一样被蒙在鼓里，直到被当成“原料”倒进虫子的粘液里？不！这是他唯一能抓住的、靠近真相的绳索！就在风暴眼的中心！
必须趁巡逻的机会，摸清楚管道夹层的情况！找到进入那个深埋地下的洞穴的路！他要亲眼看看，那里面到底是什么！就算下面是地狱，他也要闯一闯！就算死，也要死得明白！莫凡的眼神燃烧着孤注一掷的疯狂。
……
远处高地，灰猎犬小队隐蔽点。
共享视野上，塔罗斯-III东区地图的局部被放大。代表血钩帮活动的信号如同爆炸的冲击波，从营地辐射出去，迅速蔓延。能量探测器启动的脉冲波段、生命扫描仪功率全开的信号涟漪、地质谐振器特有的低频波动…，各种密集的信号如同沸腾的油锅，在整个东区乃至更广阔的区域激荡开来。
“头儿，血钩帮倾巢而出，动静太大了。”跳蚤的声音带着罕见的凝重，无人机监控画面快速切换，显示着血钩帮驱赶平民在荒野、矿洞、废墟中搜查的画面，“他们的人像蝗虫一样扑出去了，覆盖范围极广，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猎头盯着共享视野。整个东区地图被代表搜索的混乱信号覆盖，如同沸腾的蚁巢。而那个代表莫凡的小绿点，却牢牢钉在风暴的中心——“血爪”号，如同漩涡中唯一静止的礁石。
“堡垒，警戒等级提升至红色。鹰眼，重点监听莫凡信号及该区域所有通讯。跳蚤，所有无人机，‘潜行蜂’切换至最高隐匿模式！开膛手，‘神经毒针’和‘静默场’待命，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医生，全力分析他们探测设备的频率、模式及搜索行为，建立动态模型，推断他们到底在找什么。”
“收到！”
队员们的回应短促而精准，机甲内部系统低沉的嗡鸣声提升了一个调门，如同猛兽在黑暗中绷紧了肌肉，蓄势待发。
猎头最后看了一眼那个钉在风暴眼中心的小绿点，又看了看星图上疯狂扩散的搜索信号。面带思索，喃喃自语：“虫族又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