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公寓被暖黄的台灯光晕包裹,像暴风雨中一个安静的孤岛。
空气中混合着饼干的醇香和u盘表面散发出的岁月气息,形成一种奇特的、令人心神不宁的氛围。
“薇,你出事后,我…我偷偷去找了。找那些二十年前和雨桐学姐同届,还留在铜川或附近的人,我像个幽灵一样,避开所有人…问那些叔叔阿姨,问他们记不记得陈雨桐…”
“‘伪神使’就是周振宇!”赵强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深入骨髓的恨意,“我从当年周振宇的一个小跟班口中得知,他的脖子附近有个奇怪的纹身,和学姐故事里写的符号一致!而且不止一个人告诉我,当年他就像个土皇帝!校长的儿子,学生会主席,家里有钱有势,还和外面的涉黑团伙有密切联系!好几个阿姨提到他看陈学姐的眼神,都说不舒服!说他纠缠过学姐!”
“‘血祭司’刘天!”赵强指着照片上另一个红圈位置,“这是周振宇的头号打手,也是当年刘副校长的儿子。当年就以打架斗殴出名!心狠手辣!有个当年的学长说,他就是团伙中那个负责‘献祭’的刽子手!”
“‘影爪牙’王猛!”第三个红圈是一个眼神阴鸷的男生,“跟屁虫!专门干盯梢、恐吓的脏活!像条甩不掉的毒蛇!有阿姨回忆说,学姐好几次红着眼睛来上课,听说是被王猛堵路威胁!”
“学姐在故事里写,伪神使要将‘毒石’塞入‘锁魂桥’…她失踪的时间点,就是在旧礼堂收尾工程那几周!她当时在那里做清洁和整理材料的勤工俭学!周振宇他们三个,那段时间几乎长在了工地!”赵强的声音因激动而尖锐,“我找到当年工地的一个临时工大叔,他喝多了说漏嘴,说有天晚上好像听见礼堂里有女孩的哭喊和争吵声…但第二天就再没见过陈学姐了!这还不够吗?!”
“动机…动机很可能就是那个‘毒石’…但…”
视频最后,赵强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镜头,充满了未竟的质问:
“毒石…到底是什么?它藏在哪里?它到底有多‘毒’?能毒死学姐,毒死你…是不是也会…”画面猛地一黑,只剩冰冷的“播放完毕”提示符在屏幕上闪烁。
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敲打着玻璃,也敲打着房间里两颗沉重的心。
李凯的脸色在光影交界处显得异常冷硬。
他薄唇紧抿,下颌线绷得像刀锋,眼底翻涌着风暴——对年轻生命逝去的痛惜,对周振宇三人组滔天罪行的愤怒,以及对那个被称为“毒石”,吞噬了不止一条生命的未知之物的强烈警惕。
苏小糖的身体微微颤抖,仰着头,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看向李凯,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难以置信的悲伤:“他…他去找了那么多人…冒了那么大的险…林薇学姐也是…他们明明只是想找出真相…为什么…”赵强最后那句未尽的“是不是也会…”像冰锥刺进她的心脏。
忽然,一只温热的大手落在了苏小糖的头顶。
李凯俯下身,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温和,宽厚的手掌带着安抚的力度,轻轻揉了揉她柔软的发顶,指尖的温度透过发丝,传递到苏小糖冰凉的皮肤上。
“因为真相”李凯的声音低沉得如同窗外的闷雷,带着一种能穿透恐惧的磁性,目光沉沉地锁住她含泪的眼睛,“往往比死亡更让某些人恐惧。”他的指腹不经意地擦过她微凉的耳廓。
苏小糖浑身一颤,心跳如脱缰野马,头顶传来的温热触感和耳畔那似有若无的触碰,像投入心湖的石子瞬间搅乱了悲伤和恐惧,泛起滚烫的涟漪。
她脸颊绯红,下意识地想躲,却又贪恋那强大的安全感,只能慌乱地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像受惊的蝶翼般颤动。
李凯收回了手,站起身走到窗边,高大的背影隔绝了部分光线,在苏小糖身上投下一片带着保护意味的阴影。
他望着窗外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的城市,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断:
“陈雨桐的‘毒石’,赵强和林薇用生命换来的线索…”他缓缓转过身,逆着光,面容在阴影中显得深邃而锐利,眼神如出鞘的利刃,直指那隐藏在铜川高中二十年迷雾深处的核心。
那目光扫过苏小糖时,冷硬中又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只对她流露的温柔和守护。
后山苗圃弥漫着潮湿的泥土、腐叶和廉价烟草混合的沉闷气息。
吴大友缩在屋子角落里一张吱呀作响的旧木凳上,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苍老得多,背佝偻着,头发花白稀疏,脸上刻满了沟壑,粗糙得像树皮的手紧紧攥着一个早已熄灭的旱烟杆,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眼神浑浊,躲闪着不敢看站在他面前的两个人,身体微微发抖,仿佛承受着无形的巨大压力。
李凯堵在狭窄的门框处,高大的身影几乎挡住了门口透进来的所有光线,形成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苏小糖站在李凯身后半步的位置,眼睛紧紧盯着吴大友。
“吴师傅,”李凯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穿透了小屋的沉闷,“二十年前,旧礼堂工程。陈雨桐、周振宇、刘天、王猛。”他每吐出一个词,吴大友的身体就剧烈地颤抖一下,头埋得更低。“你当时是材料看守,也是夜里巡查。陈雨桐失踪那晚,你在哪里?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
“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吴大友的声音干涩嘶哑,如同砂纸摩擦,充满了恐惧和抗拒,“都过去了…那么多年了…”
“过去了?”李凯向前逼近一步,阴影完全笼罩了吴大友。
他微微俯身,声音冷得像冰,却又带着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磁性,“赵强死了,林薇死了,就因为他们想知道过去发生了什么。下一个会是谁?你吗?还是你藏在县郊的儿子一家?”
提到儿子一家,吴大友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巨大的惊恐和绝望,嘴唇哆嗦着,烟杆“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的心理防线就这样崩溃了,轻易得让人惊讶,就像专门等着能够说出一切的这一天似的。
他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那尘封了二十年的噩梦:
“那天…那天晚上,雨下得很大…我…我本来不该去礼堂那边,但…但有点不放心新到的木料…”他喘着粗气,眼神空洞地望着满是灰尘的地面,“我…我听见里面有动静…不是施工的声音…是…是女孩的哭喊声,还有…还有那几个畜生的笑声和骂声!就在…就在那个刚铺好水泥的道具间!门…门虚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