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血色根须

血色根须

那股源自大殿深处的悸动，在她识海投下短暂的涟漪，如同冰冷池塘中一滴坠落的赤墨，迅速晕开妖异波澜。

本能牵引着她的脖颈扭转——不是意志主导，是那个位于她小腹深处、被撕裂的秘络节点在尖叫！指向大殿！可就在视线即将彻底转过去的刹那——

轰！！！

血肉熔炉中央炸开的狂暴音浪，裹挟着粘稠血浆和蒸腾血焰的滚烫冲击，狠狠撞在她因扭动而侧向的身体上！

像是被巨神抡动的铁毡砸中！

耳畔瞬间被尖啸声灌满！鲜血混着碎裂的牙从口中喷出，在空中拉出猩红的残线！眼前视野瞬间被扭曲的暗红与漆黑碎片切割！骨骼密集的悲鸣从胸腔深处一路炸向脊柱！身体被不可抗拒的巨力掀飞，如同狂风撕扯下的枯叶，越过几堆散落的焦糊残肢和断裂石柱，翻滚着撞向远处一片倾斜的巨大山岩！

“呃啊——！”

后脊重重砸在冰冷的粗糙岩壁上！一声被剧痛碾碎的闷哼从喉咙深处挤出。五脏六腑在巨大冲击下如同被反复揉捏的布帛，血腥味猛地呛满鼻腔。

身体滑落到岩壁下的积水中，冰冷粘腻的泥浆混着血污瞬间包裹了小半身躯。冰冷的刺激短暂地压过了麻木的疼痛。

她挣扎着，用唯一能动的左臂撑起半边身体，猛地抬头！

瞳孔剧烈收缩！

烟尘血雾尚未散尽，那片恐怖的核心区域，狂暴的血焰剧烈地向内坍缩！如同一个被瞬间抽空的空间涡旋！被抛起、飞溅、卷入其中的岩石碎块和血肉残渣都在坍缩的中心消失！

所有喧嚣的光芒与轰鸣在刹那间熄灭。只剩下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重嗡鸣在空气中蔓延，如同亿万只沉重的血色翅膀在无声地拍打。

时间在嗡鸣中凝滞了一瞬。

然后——

嗡——！

一道凝练到极致的、仿佛实体化的暗红流光，如同从死寂熔炉中骤然拔出的灭世凶兵，自那坍缩的中心暴射而出！

目标——

赫然是侧身靠在一块巨石后、正因之前冲击而蜷缩咳嗽、几乎快要窒息的萧炎！

流光速度超乎想象！根本不给任何反应时间！那不是能量束，更像是一道……由纯粹杀戮意志与燃烧血能凝聚而成的……实体斩痕！

“噗！！”

斩痕无声无息地贯入萧炎本就残破、微微起伏的胸膛！

没有贯穿伤。

没有爆炸。

只有他身体猛地向上弓起！绷紧到极限的瞬间，胸膛正中那点被斩痕没入的位置，骤然显现出一个极其微小、却边缘锐利得像是能切割灵魂的暗血印记！

那印记如同活物般扭动了一下。

下一秒——

嗤啦！嗤啦！嗤啦！

无数道粘稠得如同腐败沥青、却边缘燃烧着薄薄一层惨白磷火的暗红“根须”，如同被瞬间催化的魔藤，骤然从萧炎周身所有尚未彻底愈合的伤口、甚至七窍之中疯狂地爆钻而出！

“嗬……嗬嗬……唔……”

萧炎弓起的身体开始筛糠般疯狂颤抖抽搐！喉咙里挤出混合着剧痛与彻底无法呼吸的绝望气音。那暗红根须野蛮地撕开他的皮肉，贪婪地吞噬着他体内残存不多的血肉精华和生命能量！每一根根须的蠕动、膨胀，都伴随着他身体的一阵剧烈痉挛和气息的急速衰弱！那爆出的根须越来越多，越来越密，迅速将他包裹缠绕，如同一个巨大、扭曲、生长在血污和尸骸中的腐败魔茧！

纳兰嫣然看着这恐怖的景象，身体深处那个被撕裂的节点猛地悸动了一下！像是饥饿的野兽嗅到了更丰沛的血食味道。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指关节捏得发白。但那点悸动随即被一股更冰冷、更纯粹的意志强压下去——是那个烙印在腕间的血痕在冷却灼热、收束心念？不，更像是源自血脉本身的冷酷警告：那不是目标！那是……陷阱！是那个正在诞生怪物的……猎食场！本能咆哮着，拒绝靠近！

她猛地扭头，视线死死盯向那片血肉熔炉坍缩的核心！

那里的烟尘血雾正缓缓沉降。

一个庞大、非人的轮廓，如同撕裂浓雾的荒古巨兽，一步步从中“走”了出来。

那根本不能称之为“人”。

身高近三米，筋肉虬结隆起的躯干像是粗劣地熔铸了熔炉铁矿与某种暗红血肉的混合，表面布满了新旧交织、暗红与焦黑叠加的粗糙纹理，如同粗粝火山岩下的流动熔岩。原本属于萧凯的面孔完全消失，头颅被某种类似脊椎顶端扭曲骨质尖刺延伸出的、边缘带有参差锯齿的厚重骨质面甲所覆盖，只留下两道狭长、深处燃烧着两簇冰冷、纯粹、不含任何人类情感的暗金血芒的眼孔缝隙。

右臂尤其诡异。那刺出胸膛的血色符文仿佛最终生长在了这只覆盖着粘稠血浆、粗壮到堪比成年人大腿的手臂顶端！整条手臂皮肤下暴凸的暗红“脉络”如同燃烧的熔岩河，在关节活动时发出类似皮革撕扯与金属摩擦的刺耳声音。它每一寸肌肉的轻微震颤，都仿佛在搅动周围空间的压力，让视线都为之扭曲。

它微微侧过头，那两道狭长眼隙中的暗金血芒冷冷地扫过这片废墟。

如同冰冷的刀锋抚过待宰的羔羊。

那些匍匐在边缘、挣扎着想逃却连爬动都做不到的幸存弟子，在被这目光扫过的瞬间，如同被冻结了一切神经信号，僵硬地保持着最后的姿势，连瞳孔中的最后恐惧都凝固了。

没有声音，没有下一步动作。

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一股远超之前任何一次、冰冷纯粹到让心脏停止跳动、让血液凝固成冰的……漠然杀机，如同无形的寒潮，悄然漫过了整片废墟的每一个角落！

紧接着！

毫无征兆地！

嗡！嗡！嗡！

废墟上方的暗红天穹陡然裂开三个漆黑的巨大豁口！如同被无形的巨爪硬生生撕开的三道巨大伤疤！

三颗直径接近磨盘大小的、表面不断流淌着实质化暗红血芒、内部似乎有无尽混乱魂影在挣扎嘶吼的——血色星辰碎片！如同从异位面被强行投射的毁灭炮击，带着刺穿大气层的尖锐尖啸和灼烧灵魂的污秽气息，猛地从那三道空间裂口之内旋转、坠落！

呼啸声撕裂空气！

轰隆！轰隆！轰隆！！！

如同神灵投下的灭世投枪！三颗血色星辰碎片带着足以毁灭整个云岚山头的恐怖威势，悍然砸落在云岚宗废墟战场中的不同区域！

大地在撞击的瞬间如同柔软的布料般向上剧烈拱起、然后又猛地塌陷！三个半径超过十丈、巨大无比的陨击深坑在烟尘与破碎冲击波中瞬间成型！狂暴的冲击力夹杂着无数破碎的岩石、建筑残骸、以及……侥幸没在直接落点却又被冲击波扫中的生灵躯体……如同喷泉般向四面八方暴射横扫！

靠得稍近、正在远处一块巨石后观察战场边缘形势的斗王级别长老，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有效反应，便被一道飞溅而来的粗大石梁扫中腰部，上半身带着惊恐的表情被砸飞出去数十丈，瞬间化作一滩扭曲的骨肉！

噗噗噗！

无数碎肉、骨渣在烟尘中爆开！

其中一颗星辰碎片甚至直接砸落在战场边缘一处聚集了数十名幸存低阶弟子躲藏的石林角落附近！

轰！

伴随着恐怖的巨响和地震波扩散，那里瞬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吞噬了一切存在的血泥深坑！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一声！只有几截残破的、不属于人类的肢体被巨大的冲击力高高抛起，划出绝望的弧线，散落在更远处的瓦砾堆上！

而纳兰嫣然藏身的那处倾斜山岩，距离第二颗星辰碎片的落点边缘不足三十丈！狂暴的冲击气浪裹挟着尖锐碎石，如同千万柄飞刀暴雨般狠狠冲刷着她身前的山岩！

砰！砰！砰！

石屑飞溅！厚实的山岩被冲击波犁出无数深浅不一的沟壑，整块巨石都在剧烈震动摇晃！细密的裂纹在岩石表面飞速蔓延！

纳兰嫣然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巨力狠狠拍在面前的岩石上！尽管巨石挡住了一部分冲击，但剧烈的震动和刺穿耳膜的巨响还是让她内脏翻江倒海，刚刚止住一些的伤势瞬间崩裂！背后撞伤的位置鲜血狂涌！整个身体被冲击波死死“按”在冰冷湿滑的岩壁上，动弹不得，喉头腥甜上涌，眼前阵阵发黑，耳朵里只剩下无穷无尽的轰鸣震荡！

当那股灭顶的冲击感稍稍减弱，她挣扎着睁开血丝密布、几乎模糊一片的眼睛。

烟尘如同浑浊的浪潮，暂时阻隔了视线。

然而就在这弥漫的死寂与混沌之中——

簌簌……簌簌……

一种极其细微、却令人骨髓冻结的摩擦声，如同亿万条小蛇在沙地上穿行，清晰地穿透了烟尘，传入她因冲击而嗡嗡作响的耳中。

她的目光艰难地穿透还未散尽的尘埃，落向离自己较远、最先形成的一个巨大深坑边缘。

坑壁边缘，泥土碎石中，几条细长、如同深红血管与腐败根系混合体的诡异“根须”，正从坑底深处缓缓探出、蠕动、如同拥有生命般……沿着撞击造成的、遍布蛛网般巨大裂痕的坑壁向上蔓延！

这些根须并非实体，更像是凝聚了极高浓度血色煞气和混乱灵魂残渣的能量聚合物，边缘散发着惨白磷火般的幽光，粘稠如同融化的沥青，每一次缓慢地向前延伸、钻入岩石的裂隙，都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滋滋”声！被它们触碰、缠绕的区域，无论是坚硬的岩石还是腐朽的木块，都在迅速地失去所有自然光泽，变得枯败、灰白、最终无声无息地分解化为一蓬蓬细微的暗灰色粉尘，簌簌落下！像是被掠夺了所有存在过的痕迹！

这些根须探出坑洞边缘后，仿佛受到无形的指引，动作骤然变得迅捷、贪婪！如同嗅到了血腥味的深海巨妖的触手！

它们的根尖猛地转向——

噗嗤！噗嗤！噗嗤！

目标赫然是附近那些被撞击震死、震晕、或因重伤倒地无法移动的云岚宗修士！

离坑洞最近的几名低阶弟子甚至连抽搐都来不及发出，便被数根骤然射出的惨白根须贯穿头颅、胸膛！那根须深深扎入其体内，如同强力水泵般疯狂汲取！那些修士尚带余温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干瘪、碳化，最后化作一具具风化的苍白枯骨！连他们身上残存的精钢护甲，都被根须边缘的惨白磷火灼烧得黯淡腐朽！

而吸足了血肉灵魂养分的根须，明显变得更加粗壮、凝实，颜色更深邃如凝固的血浆，散发着更为邪恶污秽的气息！它们甚至在空中微微摇曳、纠缠，如同巨大的、不断增殖的阴影毒藤！

视线尽头，那笼罩着萧炎的暗红根须魔茧，此刻体积已经膨胀了一倍有余！无数根须在表面疯狂蠕动，像一颗巨大的、搏动的心脏！其内部散发出的邪恶、混乱、狂暴的生命气息，令纳兰嫣然小腹深处那撕裂的节点都产生了某种怪异的共感饥渴！手腕内侧的泪滴烙印持续散发着稳定却冰冷的温度，强硬地压下了这份悸动。

就在她下意识地试图收回目光的瞬间，眼角的余光扫过了萧炎头部最后露在外面的一小块区域——他那紧握的拳头旁边。

那里，依旧缠绕着一缕微弱、却顽固存在着的微蓝光芒，如同风暴漩涡中心唯一静止的微尘，牢牢附着在他冰冷的指尖上。

而此刻，那缕微蓝光芒，正被几条更为粗壮、气息更凝实的血色根须重重缠绕、挤压！

但那些污秽的能量触须在接近那缕微蓝光芒时，其边缘的惨白磷火却诡异地摇曳不定！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排斥，竟无法完全将其吞噬覆盖，更无法彻底侵入！几根试图强行钻入萧炎手心彻底湮灭蓝芒的粗壮根须，触碰的瞬间便发出“滋滋”的剧烈灼烧声，前端如同被投入强酸般剧烈扭动、抽搐，甚至冒起了丝丝诡异的白烟！

血与火的屠戮场中，那点微蓝虽小，却倔强地在血污深渊的边缘，艰难闪烁着纯净冷冽的辉光。

纳兰嫣然屏住了呼吸。

与此同时！

那独立于三处毁灭巨坑中央、如山岳般耸峙的血色怪物轮廓，那覆盖着粗粝熔岩血肉与扭曲骨甲的头颅，缓缓转向了纳兰嫣然藏身的巨大山岩方向。

两道狭长眼隙中冰冷的暗金血芒，如同瞄准的光标，骤然锁定了岩壁阴影下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