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五两茶铺

“江老板,在吗?”

“在....”阁楼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下楼的是一位四十好几的中年男人,身形瘦削,鬓发斑白,眼袋乌黑浮肿。他上下打量着唐清欢。

“姑娘,你这是要买下我的店铺吗?”

“正是!现在就能立契吗?”唐清欢直截了当。

“可以...可以!”江老板连连点头,却又迟疑道,“只是...这‘霉茶铺’的名声,还有那些风水不好的传言,姑娘可曾听过?”

“无妨。”唐清欢语气平静,“只是我对茶道是外行,买下后,还望江老板能在经营和烹茶配方上,指点一二。”

“当然!当然!”江老板如释重负,脸上露出感激,“姑娘能解我燃眉之急,已是天大的恩情。快请坐,我这就写契书。”

江老板刚提笔蘸墨,铺门“哐当”一声被推开。一个三十出头的壮汉闯了进来,身后簇拥着看热闹的街坊邻居。

“小娘子!千万不能买这霉茶铺啊!”壮汉冲着唐清欢高声嚷道。

“哦?为何不可?”唐清欢故作惊讶。

那壮汉转身面向门外,故意拔高嗓门:“大伙儿都来评评理!这江老板专骗无知女子!咱们这地段,铺子少说也得二百两往上,独独他这铺子只要五两!你们说,这能买吗?”

经他这么一煽动,门外的人群立刻七嘴八舌地附和起来:

“买不得呀姑娘!这铺子邪性……”

“就是!你看那茶叶都发霉长毛了!江家娘子一病就是一年多,就是报应……”

唐清欢冷眼看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如同看一场编排好的戏。她嘴角微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眼神冷冽地扫过众人。

这阵势,吓得江老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泪横流:“求求大伙儿……我家娘子还在病榻上……好不容易有人肯接手……都是邻里街坊这么多年了,你们……你们是知道的,我家茶铺干干净净啊……至于娘子病倒,我也……我也不知是造了什么孽……”

“江老板,起来。”她冷冽的目光盯着江老板,“不必跟他们多费口舌。铺子,是我要买。”

江老板顿然抬头,瞪圆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唐清欢径直拿过纸笔,开始书写契约。

“江老板!”那壮汉气势汹汹地逼近一步,狠狠瞪着江老板,“这姑娘不懂事,你也不懂吗?你把这霉铺子卖给她,她往后还有安生日子过?”

唐清欢笔下不停,头也不抬地问江老板,语气斩钉截铁:“你还卖不卖?”

江老板愣了片刻,忽地站起身,狠狠抹去脸上的泪水:“卖!只要姑娘敢买,我就卖!这铺子,我亏得心甘情愿!”他说着,用力蘸了红泥,在契约上重重按下自己的手印。

那壮汉气得脸色铁青,狠狠一跺脚,在众人的窃窃私语中灰溜溜地走了。

唐清欢起身,“吱呀”一声关上铺门,落下门栓。她从袖中掏出五两银子,“啪”地一声合扣在案几上。

“银子收好。刚才那人,江老板认识?”

江老板拿起银子,看着唐清欢,深深作了一个揖,沉重地叹了口气:“认识,他是李记茶庄的李老板家的人。”

唐清欢胸有成竹地冷笑一声:“那他恐怕不是头一回来,也不是最后一回吧?”

“你……你怎么知道?”江老板惊愕万分。

清欢起身,在铺子里踱步,目光扫过四周,最后拿起一块发霉的茶饼:“这茶,是你疏于打理,加上江边湿气重,才成了这样。那所谓的‘霉茶’呢?”

江老板闻言,默默走到墙角暗处,打开一个不起眼的大柜子,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白色陶坛,缓缓走到清欢面前。

揭开坛盖,一股独特的陈皮香气瞬间弥漫开来,冲散了铺子里的霉味。坛中茶饼呈深黑色,每一块上面都均匀分布着细密的白色毫毛,看起来像是发霉,却油润自然,透着光泽。

“这就是‘霉茶’?”唐清欢仔细端详。

“正是!”江老板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一年前,我家娘子费尽心思,反复试制,才做出这茶。起初,她每日熬煮一些,低价卖给码头上劳作的工人解乏,价格便宜,很受欢迎。一天,李老板亲自登门,说想见识见识这‘霉茶’,娘子心实,便大方拿给他看。”

江老板顿了顿,唐清欢则用手指捻了捻茶叶,发现边缘微微卷曲,那白毫细密柔韧,绝非霉变。

“李老板连说这茶好,还拿出一些他自己研制的茶,请娘子当场烹煮,一同品尝。自那以后……娘子就一病不起……街坊们便都说……都说我们是卖霉茶遭了天谴……”江老板眼圈发红,声音哽咽,微微一声长叹。

果然!唐清欢心中了然,这分明就是个连环套。江夫人的怪病,十有八九和那杯李老板带来的茶脱不了干系!

“江老板,”唐清欢锐利的看着他。

“你想过没有,夫人的病,会不会就是那杯李老板的茶引起的?”

“这……不可能啊!他自己也喝了!”江老板直接了当的反驳。

“如果他事先服了解药呢?”唐清欢追问,“夫人病倒后,你请的是哪位郎中?”

“这……是李老板好心推荐的闽郎中。”

闽郎中?又是他!唐清欢心中一凛,这事果然不简单。

“江老板,快!把给夫人开的药方拿来给我看看!”

江老板连忙点头,急匆匆跑上阁楼。不一会儿,他拿着几张药方下来,递给唐清欢。

唐清欢接过来一看,心中疑窦丛生:咦!这药方,怎么跟林傅盛之前吃的那么像?

“江老板,快收拾一下,带上夫人,跟我去找一位郎中!”

“姑娘!你……你有法子救我娘子?”江老板声音发颤,作势又要跪下,“老夫给你磕头了!姑娘大恩……”

唐清欢赶紧搀住他:“快别这样,救人要紧!”

两人合力将昏迷的江夫人背起,在码头拐角处雇了一辆马车,朝着城外陈郎中的破庙疾驰而去。

申时三刻,卫城外破庙。

“无妨,幸好来得及时。”

陈郎中仔细诊视后,捋须道,“这病能治。老夫开半月的药,一剂分三天喝,一天分六次服用。切记要卧床静养,先把气血提上来,万不能动气。药费一共二两银子,后续复诊再开些滋补方子调理即可。”

“那……那我家娘子,多久能醒?”江老板急切地问。

“呵呵,”陈郎中温和地笑了笑,“这副药下去,今晚就能醒两个时辰。喝上一周药,就能清醒卧床。半月后,能慢慢下地走动。一个半月后,便可恢复如常了。”

“多谢陈郎中!您真是活菩萨啊!”江老板感激涕零,不顾唐清欢的搀扶,执意跪下,“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才罢休。

“陈郎中,”唐清欢拿出几张药方,“您再看看,这是先前给夫人开的方子,可有什么不妥?”

陈郎中接过泛黄的药方,凝神细看,眉头渐渐锁紧。

“这方子……表面看是些滋补药,唯独这‘良驹’一味药,大有问题!”

“‘良驹’?”唐清欢和江老板对视一眼,都露出困惑。

“哦,‘良驹’是南方一些地方的土叫法,没想到他用这个名。这药在市面上,叫曼陀罗!”

陈郎中语气严肃起来,“长期服用,会让人昏沉不醒,损伤五脏六腑,咳嗽带血丝。还好他掺了些滋补药进去,减缓了毒性。若是再服上一年,夫人恐怕就真救不回来了!”

两人听罢,恍然大悟。

唐清欢又把林傅盛的症状详细说了一遍,陈郎中点点头,同样开了半个月的滋补调理药,只收了五百文钱。

上了马车,唐清欢忽然抓住江老板的胳膊:“江老板,夫人不能回茶铺了。那些人肯定还会上门生事,若惊扰了夫人,耽误养病就糟了。”

江老板思忖片刻,点头道:“姑娘说得对!我先带娘子去卫城西郊外,暂住码头兄弟陈三家里。铺子如今已是姑娘的了,只是……烦请姑娘稍后将我留在铺里的衣物收拾好,交给陈三。至于那霉茶的配方,我会写下来,让陈三一并转交给你。”

路上,江老板把茶铺钥匙郑重交给了唐清欢。

到了那简陋的茅草屋,唐清欢下了车,挥手与载着江家夫妇的马车道别。

就在这时,耳垂的引灵灯传来一阵微微的灼热感。

金色的文字悄然浮现:

【恭喜积累功德值+150!完成典当玉镯,白手起家,拯救江夫人。】

加上之前的,一下子有了170点功德值!唐清欢心头一喜。

吱呀——

“清欢,你回来了?”

她刚合上自家屋门,就见林傅盛已经起身站在屋里。

“嗯,回来了。药也给你带回来了。”唐清欢应道,“收拾一下,我们这就搬家。”

“搬家?”林傅盛一脸惊讶。

为了不刺激他,唐清欢将今日典当玉镯买下茶铺、救治江夫人、发现药方阴谋等事,原原本本告诉了他。本以为他会因典当嫁妆之事懊恼,或者嫌弃那“霉茶铺”。

没想到,他听完后竟骤然起身,虽依旧虚弱,眼神却透出一股不同以往的精神劲儿:“好,这就收拾!”

准备离开时,林傅盛突然停下脚步,看着唐清欢,语气异常坚定:“清欢,那药钱,还有……那床古琴,我一定会想办法,给你拿回来。”

这话听着像梦呓。

拿回来?怎么拿?他一个病秧子……可看他此刻的神情,却又不像空口白话。

翌日清晨,唐清欢收拾好江老板留在茶铺的衣物。

咚咚——门外传来敲门声。

开门一看,是个二十好几、体格健壮的年轻男子。

正是江老板托付的码头工人领头——陈三。

“唐小娘子,”陈三接过包袱,爽快地说,“我在这码头工人里还算说得上话。往后若有人敢来铺子捣乱,你只管招呼一声。”

说着,他又递过一张折叠好的纸,“这是江老板交代务必交给你的。”

送走陈三后,摊开纸信。

信是江夫人托江老板写的,字里行间满是感激之情。

信中详细说明了“霉茶”独特的秘制方法,推荐了几种适合码头经营的茶品,还特别提到:若想让“霉茶”口感更香甜,可加入少许橘皮调味。

原先他们卖五文一碗,建议清欢可以尝试“三文管饱”的法子,更能迅速打开码头工人的市场。

唐清欢如获至宝,拿着这份配方,连着三天埋头在茶铺里练习烹煮、调制,又购置茶叶材料,添置了不少新器具。

等她终于忙完一个段落,已是下午时分。

可林傅盛却不见了踪影?

一股莫名的焦躁涌上心头。

唐清欢在空荡荡的铺子里来回踱步,生怕下一刻,引灵灯就冰冷地提示:家族命运倒计时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