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真相边缘

江宁市的晨雾还未散尽时，陈默已站在老地方的咖啡店门口。

他盯着手机屏幕上“老地方等你“的消息看了足足三分钟，指腹反复摩挲着手机壳边缘——那是他跑外卖时摔裂的，像道未愈的疤。

玻璃门被推开的轻响惊得他抬眼，林疏桐裹着米色风衣走进来，发梢沾着细雾，手里抱着个深褐色档案袋。

她的脚步比平时快了些，鞋跟叩在瓷砖上的声音像敲在陈默心上。

“早。“她把档案袋推到他面前，指尖在牛皮纸边缘压出浅浅褶皱，“我昨晚翻完了罗斯柴尔德亚太的内部资料库，二十年前'蓝海资本清算案'的关联人物名单......“

陈默的喉结动了动。

他能闻到她身上若有似无的檀木香，混着咖啡的苦香，像根细针往鼻腔里钻。

当他的目光扫过名单第三行时，后槽牙突然狠狠咬在一起——“陈建国“三个字黑黢黢的，像团烧红的炭。

“这是......“他的声音哑得厉害，手指搭在纸页上，指甲盖泛白。

“你父亲。“林疏桐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她看着他瞳孔骤缩的模样，喉间发紧，“三天前我比对彩票兑奖号时发现，那串数字在清算文件里出现过三次。

第一次是蓝海资本崩盘前的资金流向记录，第二次是海外账户的加密密钥......“

“第三次呢？“陈默打断她。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一下比一下重，撞得太阳穴生疼。

前世父亲临终前塞给他的铁盒子突然在记忆里发烫，盒子上的红漆早被磨掉，露出底下斑驳的铁锈。

“第三次......“林疏桐伸手按住他发抖的手背，“是清算组留给'关键知情人'的联络暗号。“

咖啡杯重重磕在桌上，溅出的深褐色液体在名单上晕开，模糊了“陈建国“的“国“字。

陈默猛地抽回手，抓起纸巾用力擦，擦到纸页起皱才罢休。

他抬头时眼眶泛红，却扯出个极淡的笑：“所以你接近我，是为了这个？“

“不全是。“林疏桐的手指攥紧风衣下摆，“从你收购晨光开始，便利店的扩张速度就不符合市场规律。

系统扫描、会员裂变......这些手段太精准了。“她顿了顿，“直到查到彩票号的关联，我才敢确定......“

陈默的手机在此时震动起来。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瞳孔微眯——是绿源食品的采购经理。

按下接听键的瞬间，对方的声音炸响：“陈老板，实在对不住！

我们系统升级，这三天没法供货......“

“系统升级？“陈默的声音突然冷下来。

他扫了眼墙上的挂钟，七点二十五分，这个时间点说系统升级，鬼才信。

他想起昨天高翔撞翻的泡面堆头，想起宏远集团审计部那张涨红的脸，指节捏得发白。

“我知道了。“他挂断电话，转身对林疏桐说，“跟我回店里。“

晨光便利店的玻璃门刚推开，小慧就从收银台后冲过来：“陈哥！

好味鲜、绿源、还有恒达粮油都来电话了，说要暂停供货......“她眼眶通红，“货架上的速食只剩半排，要是今天补不上货......“

“没事。“陈默拍了拍她肩膀。

他的目光扫过空荡荡的泡面架，脑海里自动弹出系统界面——红色警示灯在“供应链“模块疯狂闪烁，旁边跳出“扫描竞品库存“的选项。

他低头摸了摸裤袋里的工牌，那是他还没来得及换下的外卖服配件，布料磨得发毛。

“小慧，把后台的销售热力图调出来。“他走到电脑前，指尖快速敲击键盘，“林小姐，麻烦你帮我查下周边好邻居和快客的实时库存。“

林疏桐没问为什么，掏出手机开始操作。

她看着陈默的侧脸，晨光从他背后的玻璃照进来，把他眼底的冷静照得透亮——那是种胸有成竹的稳当，像块沉在水底的石头。

“找到了！“她把手机屏幕转向陈默，“好邻居的泡面库存是咱们平时的1.2倍，快客的矿泉水还有三千瓶......“

“系统，扫描竞品A（好邻居）库存结构。“陈默低声说。

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机械音在脑海里响起：“扫描完成，生成替代选品策略：将原绿源泡面替换为好邻居同款，成本上浮3%，但可维持原有毛利......“

“小慧，联系常来的社区团购团长。“他抓起便签纸唰唰写着，“让他们半小时内带顾客来扫货，买两桶泡面送鸡蛋——就说限时促销。“他抬头时眼里有光，“林小姐，麻烦你帮我盯着线上订单，把满减活动提前到今天。“

小慧攥着便签跑出去时，林疏桐突然说：“你早就料到会有这一步？“

“不是料到，是必须。“陈默调出陈列图，鼠标在“休闲食品区“划了个圈，“上次断了宏远的舆论战，他们总得换招。

供应链是便利店的命门，我早让系统把周边五公里内的竞品库存摸透了。“他敲了敲电脑，“现在要做的，是用促销把顾客留在店里，等他们发现断供影响不了客流......“

“就会自己慌。“林疏桐接话。

她望着陈默专注的侧脸，忽然想起昨晚他翻查后台数据的模样——那时他的眼睛也是这样亮，像藏着团烧不尽的火。

中午十二点，仓库的铁门被陈默推开。

霉味混着纸箱的焦糊味涌出来，林疏桐皱了皱鼻子，却在看清货架时愣住——所有货物按品类分块码放，每个区域都贴着彩色便签，写着“高周转区（72小时）““应急储备区（15天）“。

“这是......“

“库存管理逻辑。“陈默弯腰搬下一箱矿泉水，“左边是高频次商品，右边是季节性商品。“他指了指最里层的黑色塑料箱，“那是系统提示的'风险对冲品'，比如最近要降温，里面放了暖宝宝和姜茶。“

林疏桐伸手摸了摸暖宝宝的包装，指尖碰到冰凉的纸箱：“你对细节的把控......不像刚入行的新手。“

“我送了五年外卖。“陈默靠在货架上，望着头顶漏下的光斑，“每天跑五十单，路过的每个便利店都要进去看——货架怎么摆，什么卖得快，促销牌挂多高最显眼。“他笑了笑，“那时候总想，要是我来管，肯定比他们强。“

林疏桐的手指在纸箱上轻轻敲着，像是在敲自己的心跳：“所以你收购晨光，不只是为了赚钱？“

“一开始是为了活下来。“陈默的声音低了些，“前世我爸住院，我连手术费都凑不齐。

后来中了彩票，却记错了兑奖时间......“他突然顿住，抬头看向林疏桐，“你呢？

为什么执着于查蓝海旧案？“

仓库里的光线暗了暗。

林疏桐望着墙角的蜘蛛网，喉结动了动：“我父亲......曾是蓝海资本的投资经理。“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二十年前的晚上，他说要去见个客户，然后......“

“再也没回来。“陈默接道。

他看见她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像只受了伤的蝶。

空气里有什么东西裂开了。

陈默想起昨晚系统提示的异常交易，想起父亲留下的铁盒子，喉咙发紧：“林小姐......“

“叫我疏桐。“她打断他，抬头时眼睛亮得惊人，“我爸失踪前，给我留了张纸条，上面写着'蓝海的秘密，藏在晨光里'。“她伸手碰了碰货架上的“晨光便利店“logo，“所以当我看见你收购这家店......“

仓库外突然传来喧哗声。

陈默皱了皱眉，快步走出去，正看见高翔带着两个穿制服的人走进来。

高翔的西装袖子卷到胳膊肘，脸上挂着得意的笑：“陈老板，市场监管局接到举报，说你们虚假宣传。“

“虚假宣传？“陈默扫了眼制服上的徽章，语气平静，“我们最近的促销是'买泡面送鸡蛋'，备案材料在收银台第三个抽屉。“他转头对小慧说，“把三月份到现在的所有促销备案都拿过来。“

小慧抱着一摞文件跑过来时，监管人员已经翻开了收银台的电脑。

其中一个戴眼镜的翻看着销售数据，抬头问：“促销力度和宣传一致？“

“一致。“陈默调出监控录像，“每单赠送的鸡蛋都有记录，您可以随机抽查。“

高翔的脸渐渐涨成猪肝色。

他望着监管人员点头离开的背影，猛地踢翻脚边的纸箱，泡面盒“哗啦啦“滚了一地：“陈默，你别得意！“

“高经理。“陈默弯腰捡泡面，抬头时眼底带着笑，“下次举报前，先查查《反不正当竞争法》第几条允许这么玩。“

傍晚的风卷着秋意钻进衣领时，林疏桐和陈默正走在回便利店的路上。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两根纠缠的芦苇。

“你知道吗？“林疏桐突然停下脚步，“蓝海的清算密码其实不止一个。“她转身望着陈默，眼睛里有晚霞的光，“我查到的那个，和你的彩票号吻合。

但还有一个......“

“至今没人解开。“陈默接道。

他想起父亲临终前塞给他的铁盒子，想起盒子里可能藏着的东西，喉咙发紧。

林疏桐伸手碰了碰他的衣袖：“陈默，有些事......“

“我知道。“他打断她，望着天边最后一抹晚霞，喃喃，“父亲，你到底知道什么？“

晚风掀起他的衣角，露出裤袋里露出一角的旧钥匙。

那是开铁盒子的钥匙，在暮色里闪着幽光。

便利店的灯在这时亮起，暖黄的光漫出来，把两人的影子融在一起。

远处传来汽车引擎声，一辆黑色轿车从街角驶过，车牌被暮色模糊成一片。

陈默摸了摸口袋里的钥匙，转身朝便利店走去。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在城市另一端的某间办公室里，一份标着“晨光便利店异常扩张“的文件正被推到桌前，纸页上的“陈默“二字，被红笔圈了又圈。

而在晨光便利店的仓库最里层，那个黑色塑料箱里，除了暖宝宝和姜茶，还静静躺着个铁盒子。

盒子上的红漆早已剥落，露出底下刻着的一行小字——“蓝海清算密码：200307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