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暗中观察

夜，已经很深了。

茅屋外的山林，被笼罩在一片无边的静谧之中，只有偶尔几声不知名的虫鸣，越发衬得夜的寂寥。

苏轻言和弟弟苏轻安早已抵不住一天的疲惫，相拥着在温暖的火炕上沉沉睡去。苏轻安的小脸上还带着满足的笑容，嘴角甚至挂着一丝晶莹的口水，显然是梦到了什么好吃的东西。

而躺在火炕另一头的阿玉（谢玉舟），却毫无睡意。

他缓缓地睁开眼睛，那双在白日里总是盛着温和与迷茫的桃花眼，在黑暗中，却清亮得如同两颗寒星，闪烁着深沉而锐利的光芒。

他侧过头，目光落在不远处那对相拥而眠的姐弟身上。

他的视线，最终定格在了苏轻言的睡颜上。

睡梦中的她，褪去了白日里的坚韧和果敢，显得格外安静和柔和。她的眉头微微蹙着，似乎在梦中，也依旧背负着生活的重担。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小的扇子，在眼下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她的嘴唇微微抿着，透出一股不服输的倔强。

这是一个……很特别的女子。

谢玉舟在心中，无声地做出了评价。

自从他“醒来”的这些天，他一直在暗中观察她。他观察她如何用瘦弱的肩膀，撑起这个破败不堪的家；观察她如何用一双巧手，将最普通的食材，变成令人惊叹的美味；观察她如何用惊人的毅力，修补茅屋，开垦荒地，为她们姐弟二人，一点点地，构建起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港湾。

他更观察到了她身上那些无法用常理来解释的“秘密”。

比如，她总能拿出一些这个季节不该有的、品质极佳的蔬菜和菌菇。

比如，她处理伤口时用的“药水”，拥有着近乎神迹的治愈效果。他的伤势恢复得如此之快，连他自己都感到震惊，这绝非普通药物所能达到。

还有，她那些层出不穷的、闻所未闻的知识和想法。无论是打猎的技巧，还是那些新奇的美食创意，甚至是她偶尔脱口而出的、一些他从未听过的词汇，都昭示着她的不凡。

她就像一个谜，浑身都充满了矛盾和秘密，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探究，去揭开她身上所有的伪装。

谢玉舟很确定，她绝不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少女。

那么，她到底是谁？是某个隐世高人的弟子？还是……也像他一样，是某个落难至此的、有着不凡身份的人？

他不动声色地，在心中将所有的可能性都一一盘算。

但无论她是谁，有一点他可以肯定——她对他，没有恶意。

至少，目前没有。

她的善良，不是装出来的。她看向弟弟时，眼中那份浓得化不开的关爱和责任，是伪装不出的。她照顾他时，虽然偶尔会因为尴尬而显得手足无措，但那份细致和认真，也是发自内心的。

尤其是，当她以为他昏迷时，偷偷渡给他的那些“神仙水”。

那份不计后果的、孤注一掷的拯救，让他那颗早已被权谋和背叛冰封的心，感受到了一丝久违的、滚烫的暖意。

他是一个极度不相信人性的人。在吃人的朝堂上，他见过太多的虚伪、背叛和两面三刀。他从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无缘无故的好。

所以，他一开始认定，她救他，必然另有所图。或许是图他的身份，或许是图他可能带来的回报。

但这么多天的观察下来，他动摇了。

他看到她为了几文钱的开销而精打细算，看到她为了能赚取第一桶金而彻夜不眠地做着准备，看到她因为弟弟一个满足的笑容而露出全世界最开心的表情。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最基本、最纯粹的“生存”。

她救他，或许真的只是源于一念之间的善意，和……那点让他觉得有些好笑的、对美色的不设防。

想到这里，谢玉舟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勾起一抹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弧度。

他发现，自己似乎并没有那么抗拒留在这里。

这种远离了朝堂纷争、远离了血腥杀戮的、充满了人间烟火气的平静生活，对他来说，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新奇体验。

他甚至有些享受，每天看着她忙忙碌碌的身影，听着她和弟弟的笑闹，品尝着她亲手做的、简单却又无比美味的饭菜。

这种感觉，让他感到……放松。

这是他成为内阁首辅之后，再也没有体会过的感觉。

当然，放松不代表懈怠。

他很清楚，平静只是暂时的。安国公的势力遍布天下，他们找不到自己，绝不会善罢甘休。追兵，迟早会找到这里来。

他必须尽快恢复实力。

他再次闭上眼睛，开始调动体内那股微弱的内力，冲击着被奇毒淤塞的经脉。

每一次冲击，都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

但他咬着牙，一声不吭。

因为他心中，第一次，有了一个除了复仇之外的，想要变强的理由。

他想看看，眼前这个谜一样的少女，到底能走到哪一步。

他想看看，她口中那个宏伟的“商业帝国”，到底会是什么样子。

甚至，他心中隐隐有一个念头：或许，他可以帮她。

以他的智谋和眼界，要帮助她实现那些目标，简直是易如反掌。他可以为她规划最完美的商业路径，可以为她规避所有潜在的风险，可以让她少走无数的弯路。

但这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

他现在，还不能暴露自己。

他依旧需要以“阿玉”这个无害的身份，继续潜伏下去。

他能做的，只是在暗中，不动声色地，给予一些恰到好处的提点和帮助。

就像他教她如何设置陷阱，就像他为她画那块招牌一样。

他要像一个最高明的棋手，在幕后，悄悄地，为她的棋局，落下一两颗关键的、能改变局势的棋子。

而苏轻言，对他这一切的内心活动，都一无所知。

她睡得很沉，甚至做了一个美梦。

她梦见自己的“狼牙土豆”大卖，赚了很多很多的钱。她用这些钱，买了一座大宅子，还买了一头牛。她给弟弟请了最好的老师，给他买了很多漂亮的衣服和吃不完的糖果。

她还给那个叫阿玉的男人，请了最好的大夫，治好了他所有的伤和毒。

他不再是那个需要人照顾的病秧子，而是恢复了健康。他穿着一身崭新的、月白色的长衫，站在阳光下，对她露出了一个比太阳还要灿烂的笑容。

梦里的她，笑得无比开心。

夜，依旧深沉。

火炕上的三个人，各怀心事，却又在冥冥之中，被一根看不见的线，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

他们的命运，从相遇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将会交织出一段波澜壮阔的传奇。

而这一切的开端，都将始于第二天清晨，那个即将被开启的、小小的“赚钱大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