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回城里

皎洁的月光如流动的水银，透过窗帘缝隙倾泻而入，在床单上勾勒出一道冷清的银边。

祈霖玉仰面躺着，月光透过纱帘在房间里投下斑驳的光影。天花板上有一道细微的裂缝，像是一道未愈合的伤疤，她盯着那道裂缝出神。

“当时醒来的一瞬间好痛……“她在心里默念，那种撕裂般的痛楚仿佛还残留在骨髓里。

医院消毒水的气味，监护仪刺耳的警报声，还有……那场吞噬一切的大火。

她轻轻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真实的痛感让她确信：“我没有在做梦，这是真实的我重生了。“

窗外传来夜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像是某种无言的回应。

“这一次还会走上辈子的老路吗？“她无声地问自己，指尖揪紧了被角。

布料在掌心皱成一团，就像她此刻纠结的思绪。突然，她像是下定决心般松开手，轻轻吐出一口气。

“这次出来匆忙好像没来得及带手机，我就说我忘了点什么。“她环顾四周，这个临时安排的房间干净得有些陌生。

窗外，一颗流星划过夜空，转瞬即逝的光芒照亮了她坚定的眼神，这一次，她绝不会让悲剧重演。

祈霖玉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发丝在指间缠绕成团。

窗外夜色如墨，偶尔传来几声虫鸣，衬得屋内愈发寂静。

往日这个时候，她应该正蜷在被窝里看小说，或是沉浸在游戏世界里。

现在突然陷入这样的寂静，连自己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反而让她无所适从。

祈霖玉翻来覆去，薄被被踢成一团，床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夜色渐深，窗外的路灯在窗帘上投下朦胧的光晕。

祈霖玉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撑起身子。

“对了，我在邬城常住的话，需要去办个临时证件。“她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甚至能听到细微的回音。

指尖卷着发尾打转，脑海里已经开始罗列需要准备的材料，身份证复印件、暂住证明、两寸照片...

想到明天要去警察局，还要在那些冷冰冰的办事窗口前排长队，她的肩膀顿时垮了下来。

祈霖玉把脸重重埋进蓬松的枕头里，发出一声闷闷的哀嚎：“好麻烦……幸好我可以走后门。“

枕头里传来她含糊不清的嘟囔：“早知道就该把证件都带上的...“

声音里带着几分懊恼，她翻了个身，长发在枕套上散开，像泼墨般铺展开来。

阁楼的老式座钟敲响第十二下时，柳颜笙在陌生床褥间辗转反侧。

朦胧间听见有人在敲门，她起身想查看，却踢翻了床边的琉璃夜灯。

暖黄光晕漫开的刹那，门把手突然转动，祈霖玉僵在原地，看着月光将颀长身影投在门扉上。

门开了，穆铭枫逆光而立，少年左手端着骨瓷药碗，蒸腾的热气在他下颌线条处缠绕。

右手还保持着拧门把的姿势，腕表表盘在黑暗中泛着幽蓝冷光。

“药，还没冷透。“他声音比方才在走廊上低沉，药碗搁在床头柜时与琉璃灯座轻碰，发出清越的声响。

祈霖玉注意到他指甲修剪得极短，指节处有残留的淡青色痕迹。

“谢谢。“少女接过药碗时，两人指尖短暂相触，汤药泛着古怪的草木香，水面漂浮着细小的金色粉末，像被碾碎的星辰。

穆铭枫倚着墙，月光将他半边脸镀上银边：“明天要回城里，你早点休息。“

“嗯，好。”祈霖玉仰头饮尽药汁，喉间泛起铁锈味的回甘，碗内壁残留的深褐色药渣，在暖光下像干涸的血迹。

“不问问这是什么吗？直接一口气喝完？不怕我害你？“穆铭枫突然伸手扣住她欲放下的药碗，冰凉的金属表带擦过她手腕内侧。

祈霖玉突然白了他一眼，半晌才发出声音：“那...你会吗？穆铭枫哥哥。“

这声“哥哥“叫得又软又糯，带着几分刻意的甜腻。

穆铭枫的呼吸明显一滞，喉结不自然地滚动了一下，随即偏过头去，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别这么喊我。“

他的声音有些发紧，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喉咙。

祈霖玉看着他这副模样，顿时乐了，恶劣因子在血液里沸腾：“傻逼，就喊个哥哥你就害羞了？“

她倾身凑近，故意在他耳边呵气如兰，“你还真是……“

话未说完，穆铭枫突然转过头来，两人的距离骤然缩短到呼吸可闻。

穆铭枫盯着她看了两秒，突然松开她的手腕，直起身子，语气恢复了平常的散漫：“不会。“

窗外樱花树沙沙作响，一片花瓣粘在玻璃上，随夜风轻轻拍打。

房门合拢前，他的声音混着木质门轴转动的吱呀声传来：“至少现在不会。“

“啧，装货。”祈霖玉盯着门缝下渐渐消失的影子，舌尖残留的药味突然变得辛辣。

阳光像融化的蜂蜜，从窗帘的缝隙流淌进来，在祈霖玉的眼皮上跳跃。

她皱了皱眉，下意识地伸手去摸床头柜上的手机，却只触到冰凉的木质表面。

“啊，对了……这里没有手机。”

她缓缓睁开眼，陌生的天花板映入眼帘，在晨光中折射出细碎的光斑。

昨晚喝了药就睡了，她甚至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失去意识的。

“很久没有起这么早了……”她撑起身子，清晨的微凉空气贴上肌肤，让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好烦，不想起床……再给我一碗药好吗？直接睡到晚上。”祈霖玉说完重新蜷缩进被窝里，把脸埋进蓬松的枕头。

楼下厨房的香味通过窗户传到了祈霖玉房间里，她猛地坐起身，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看来懒觉是睡不成了。

她踩在柔软的地毯上，走向衣柜，昨晚穆言给她的衣服整齐地挂在里面，旁边还有几件标签都没拆的新衣。

祈霖玉站在衣帽间的落地镜前，指尖轻轻拨弄着身上浅粉色的荷叶边睡裙，眉头微蹙。

镜中的少女被柔和的暖光笼罩，整个人都透着股不符合她性格的乖巧感。

“这家人……对'客人'也太周到了吧？“她小声嘀咕，扯了扯过长的裙摆，“这审美……“手指抚过袖口精致的蕾丝花边，“就是可爱了些...“

梳妆台上放着一把精致的檀木梳，梳背雕刻着繁复的缠枝花纹。

祈霖玉拿起来时闻到淡淡的沉香气味，让她想起小时候奶奶梳头时哼的歌谣。

“我去剪个短发吧？“她突然出声，手指绕着一缕发丝打转，“上辈子短发久了...“

话说到一半突然噤声，重生这件事，终究是不能说出口的秘密。

利落地扎起高马尾，祈霖玉盯着镜中瞬间精神起来的自己。

发绳勒得太紧，让眼尾微微上挑，显出几分久违的锐利。

这才是她熟悉的样子。

祈霖玉走到楼梯转角处，恰好与晨跑归来的穆铭枫迎面撞上。她慌忙后退时拖鞋勾住了地毯流苏，整个人向后仰去。

电光火石间，少年被汗水浸湿的小臂横挡在她腰后，运动发带下的眉眼在逆光中淬着锋利的金边。

“新招数？“穆铭枫的声音带着晨跑后的微喘，栀子花的气息拂过她耳尖：“穿着我妈的衣服投怀送抱？“

祈霖玉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掌正抵在他胸膛上，掌心下传来剧烈心跳的震动。

祈霖玉挑了挑眉：“有病吧你，我没衣服穿，我不穿阿姨的…那不然我裸奔？”

“你…不要脸。”说着穆铭枫就绕过她，转身上楼去了。

厨房里，穆言正在准备早餐，她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

“起来了？”穆言头也不回地说道，仿佛早就知道她会在这个时间出现。

“坐吧，早餐马上好。”穆言端出一盘松饼，金黄的表面淋着琥珀色的蜂蜜，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祈霖玉小心翼翼地拉开椅子，木腿在地板上摩擦出细微的声响。

“裙子很适合你，很好看。”穆言微笑道，却让祈霖玉莫名脊背一凉。

“谢谢……”祈霖玉低头喝了口牛奶：“穆阿姨……也很漂亮。”

餐桌上摆放着丰盛的早餐，有烤得金黄的面包、新鲜的水果、热气腾腾的牛奶，还有香气扑鼻的煎蛋，和三明治。

穆言拿起一块三明治，递给祈霖玉：“来，祈霖玉，吃早餐吧，这些都是我亲手准备的。”

祈霖玉接过面包，她羞涩地笑了笑，继续说道：“阿姨这么早就起床做饭了吗？阿姨辛苦了。”

祈霖玉的关心和体贴，让穆言感到心里暖洋洋的：“还是女儿好，女儿知道心疼人！”

“我就不好吗？那你把我送走好了，那你把她收下当你干女儿不就好了？”穆铭枫冲完澡，换了一身衣服走了下来。

“不辛苦，做饭是我的乐趣呢，我喜欢做饭。”穆言的笑着摆摆手，眼神里满是慈爱，她完全当某人不存在。

“我要是会做饭的话，我肯定帮阿姨做饭！阿姨可以好好休息。”祈霖玉带着一丝遗憾地说着。

“阿姨，能不能教教我？我觉得阿姨做饭好好吃”祈霖玉咬了一口三明治。

晨光透过薄雾洒在邬城的街道上，空气中飘散着刚出炉的面包香气。

祈霖玉捧着热腾腾的奶茶，指尖被纸杯熨得微微发烫。她小口啜饮着，甜中带苦的焦糖味在舌尖蔓延。

“小心台阶。“穆铭枫走在她身侧，不动声色地虚扶了一下她的手肘。

祈霖玉这才注意到脚下古朴的青石板路，每一块都被岁月打磨得光滑发亮。

她抬头望去，街道两侧是错落有致的骑楼建筑，雕花铁艺栏杆上缠绕着翠绿的常春藤。

一阵微风拂过，各家店铺檐下的玻璃风铃轻轻摇曳。

她循声望去，看见一家古董店门口悬挂的铜制风铃，铃身上精细地雕刻着缠枝花纹，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这家糖水铺开了三十多年了。“穆言指着转角处一家老字号，蓝底金字的招牌已经有些褪色，“你小时候最爱吃他家的双皮奶。“

祈霖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橱窗里摆着几排白瓷碗，老板正拿着长柄铜勺给客人盛甜品。

蒸腾的热气模糊了玻璃，祈霖玉点了点头：“我记得，当时在这边住了一个月。”

“要试试看吗？“穆铭枫不知何时已经买好了三份甜品，塑料勺插在颤巍巍的奶皮上。

祈霖玉接过瓷碗，冰凉的触感让她微微一怔。指尖碰到他手背的瞬间，两人都不自然地缩了缩手。

她低头舀了一勺，浓郁的奶香瞬间盈满口腔，甜得让人眼眶发热。

“怎么样？“穆言期待地问。

她缓缓摇头，却悄悄把碗捧得更紧了些，余光瞥见穆铭枫嘴角沾了一点奶渍。

她下意识伸手想擦，又在半路硬生生转了个弯，假装去拢耳边的碎发。

风铃又响了，这次是隔壁书店门口的和风风铃，浅蓝色的玻璃上画着几尾金鱼，随着摆动仿佛真的在水中游弋。

祈霖玉望着出神，突然听见穆铭枫说：“你以前总说，这些铃铛是城市在唱歌。“

“到了，前面那个小区。“穆言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祈霖玉捧着见底的奶茶杯，突然发现杯底印着一行小字：邬城记忆。

穆铭枫刚把行李箱推进自己房间，黑色运动鞋在地板上蹭出一道浅浅的痕迹。

他抓起椅背上的外套正准备出门，布料摩擦发出窸窣声响。

“穆铭枫，先别急着走。“

母亲温润的嗓音从客厅飘来，他转身时看到这样一幕。

暖阳透过纱帘洒在祈霖玉身上，穆言正低头为她挽起过长的衣袖。

“外套这么长，“他倚在门框上，喉结动了动，“是准备用它打扫卫生吗？“

语气里带着惯常的调侃，目光却落在祈霖玉被阳光照得近乎透明的指尖上。

穆言将最后一折袖口整理好，抬头时发丝从耳后滑落：“今天我们带小霖去逛逛吧。“

她指尖轻轻捻着那缕流苏，丝绸般的光泽在指间流转，“让她好好熟悉下周围的环境。“

祈霖玉不自在地动了动手腕，这件外套是穆言今早硬塞给她的，带着淡淡的薰衣草香，柔软得不像话。

祈霖玉偷偷把沾着豆浆渍的衣袖藏到身后，却忘了嘴角还沾着一粒芝麻。

“西街的桂花糕这个时候正好出炉。“穆铭枫状似随意地说着，伸手自然地替祈霖玉擦掉那粒芝麻。

祈霖玉惊的后退：“穆铭枫！你神经病啊，有芝麻，跟我说就是了，你干嘛，找打吗？。”

“……”

祈霖玉已经很久没有出门逛街了，之前的日子不是忙着比赛就是忙着训练所，几乎没有属于自己的闲暇时光。

现在难得有了这段空闲的时间，她内心也很想放松一下自己。尽情享受一下生活的乐趣，去感受那久违的轻松与惬意。

“那行吧你们自己去吧，我可没空，我还要去上学呢。”穆铭枫试图找借口推脱。

“得了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学校今天放假，好像还是连着放七天呢。”穆言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小心思。

穆言开着她那辆红色的跑车，穆铭枫坐在副驾驶座上，祈霖玉则坐在后排。

车子在宽阔的马路上飞驰着，窗外的风景如画卷般在眼前展开。

车子在市区的一个大型购物中心前停下，三人走进购物中心悸之念，悸之念里人来人往，各种品牌的店铺琳琅满目。

穆言带着他们两个小孩走进一家服装店，她想给俩人各买几件新衣服。

“祈霖玉，你看这套衣服怎么样？你去试试吧。”穆言一走进服装店，导购员小姐姐就熟悉的跟她交流起来。

穆言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了祈霖玉穿上新衣的美丽模样。

而站在一旁的穆铭枫见状，忍不住嘟起了嘴，假装不满地抱怨道：“那我呢？妈妈，难道只有她有新衣服穿吗？我也想要新衣服。”

穆铭枫话虽然那么说，但是他的眼神却在店内的衣服上打量着，似乎在寻找着自己心仪的款式。

穆言听到穆铭枫的话，忍不住笑了起来，用手指轻轻戳了一下他的额头：“喜欢什么款式就去试，合适就买。”

祈霖玉在更衣室看着自己手里的衣服，皱了皱眉：“这衣服，我以前看都不会看一眼，不想穿裙子，但是又不好意思拒绝……”

试衣间里，祈霖玉轻轻地拉开了连衣裙的拉链，将衣服缓缓套在身上。

她仔细地整理着裙摆，确保每一处都平整无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