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广阳危?我这小院在熬仙酿!

“广阳急报!!!黄巾贼渠帅程远志!聚众数万!已攻破昌平!其前锋数千乱贼!正奔着范阳来了!!!”

嘶吼声如同最凛冽的寒风,瞬间冻结了甄家坞堡后院所有的嘈杂!连那些匍匐在地、惊魂未定的侍女,都瞬间停止了抽泣,茫然地抬起头,脸上血色褪尽,只剩下无尽的惊恐!

黄巾!

短短两个字,却足以让这片土地上任何听说过它的人魂飞魄散!蝗虫!瘟疫!摧毁一切秩序!

苏威脸上的谄媚和劫后余生的庆幸如同被重锤砸碎的冰面!瞬间龟裂、粉碎!只剩下纯粹的、失魂落魄的惨白!他猛地转身,动作僵硬得如同提线木偶,瞪圆的眼珠几乎要从眼眶里凸出来,死死盯着院门口的方向!

远处堡门方向传来的骚乱声更加喧嚣,隐约夹杂着惊恐的尖叫和马匹混乱的嘶鸣!整个坞堡,刹那间被一种名为“覆巢之灾”的巨大恐慌死死攫住!

死寂。唯有寒风穿堂而过的呜咽。

哒!哒!哒!

清晰的脚步声再次响起,没有一丝慌乱,平静得近乎冷酷。

我踏过冰冷青石,靴底微湿沾染的尘泥在石板上留下淡淡的印痕,一步,一步,仿佛黄巾袭来的消息是耳边无关紧要的嘈杂风声。

越过如同石化的苏威,走向院落一侧通往客院的小径。将身后那凝固的巨大恐慌、哭喊的侍女、以及那个刚刚从阎罗殿门口捡回半条命沉睡着的甄家小姐的院落……尽数抛在身后。

“郎……郎君?”苏威如梦初醒,几乎是手脚并用地踉跄转身,连滚带爬地追了上来,声音带着哭腔,嘴唇哆嗦着,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贼……贼兵……黄巾……”

“滚回去。”我的声音没有提高,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冰冷锋芒,如同淬了冰的刀锋刮过他的喉咙,“做好你该做的。守好她的门。外面的事,我来应付。”

苏威的脚步猛地钉在原地,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惊恐地看着我的背影消失在夜色笼罩的院门拐角。

回到那座独院。之前仆役送来的温水早已凉透,在铜盆里泛着死寂的光。院门外,两个按苏威命令增派过来的年轻庄丁,脸色惨白如同金纸,握着简陋长矛的手还在微微发抖。他们的耳朵努力竖着,捕捉堡墙外遥远的方向传来的任何不祥动静,眼神里充满了对黄巾的恐惧。

“看好门。没我允许,任何人不得擅闯。”我丢下命令,不再理会这两个吓破胆的门神,径直推门而入,反手关紧门栓。

暖炉的火被细心添过,依旧散发着驱散寒意的微光。然而房内的气氛却迥然不同。

三只沉甸甸的、装满乌黑精纯木炭的厚麻布袋,如同忠诚的卫士,静静堆在屋角地上。每一粒炭都闪烁着纯净漆黑的光泽,正是此前在石场干馏所得的上品。

目光移向一侧——三只沉甸甸的大陶瓮(与之前装木炭所用的一样),并排放在地面上,瓮口敞开着,内壁干净。旁边还放着一堆劈好、干燥的柴薪。

更显眼的,是一个半人高的奇特双层铁器——下层是类似灶膛的封闭式火膛,有炉门;上层则固定着两口质地特殊的铁锅:一口是极其厚实、圆肚短足的釜锅(类似厚壁铸铁锅),锅口边缘打磨得异常光滑圆润,边缘一侧开有小孔;另一口则是一个深壁细长、倒扣如钟罩、尖顶下方却带有一圈导流沟槽的铜钟罩!两口锅奇妙地通过接口和细密泥封层层套叠,最后在上方尖顶的导流槽上,斜斜接出了一根同样用上好红铜精心打制、大约一指粗、长近三尺的铜管!铜管尾端,对着一个早已准备好的、深肚阔口的青釉大瓷罐!

整套器物线条原始,却带着一种奇特而专注的功能性!赫然是一个……极端简陋却功能初具雏形的蒸馏装置!

苏威的执行力,或者说“求生欲”,确实惊人。在我昏迷和救治甄宓那短暂而致命的时辰里,他竟真的将我含糊其辞提出的要求(要能密封加热的硬锅、铜管导流、深口罐),用坞堡里能找到的最精良材料,在最短时间内近乎完美地打造了出来!

我的手指缓慢而坚定地拂过冰冷的铁釜锅壁。冰凉粗糙的触感下,是巨大的期待和一丝近乎炽热的掌控感。

这才是真正的希望!比那枚铜印更直接,比掌心雷更可控的起点!

“来人!”

“郎君有何吩咐?”院门外传来年轻庄丁带着恐惧颤音的回应。一人匆匆推门而入。

我拿起布袋旁那个苏威一并送来的、装着剩下不足三分之一的劣质酒水(度数极低、浑浊不堪的粟米浊酒)的粗陶酒坛,塞到来人手里。

“取这堡里,你们窖藏最浓、最劣、味道最冲的烧酒!”我的声音斩钉截铁,“不要上品的清酒,就要味道最难喝、烧起来最呛喉咙的那种!越多越好!有多少给我取多少来!一炷香内!”

庄丁愣了一下,不明所以,但他知道苏管家对此人的敬畏程度远超主家老爷,立刻捧起粗陶坛,应了声“是”,撒腿就往后厨方向跑去。

院门重新关上。

我解开其中一个装着上好木炭的麻布口袋封绳,哗啦啦!乌黑发亮、细碎均匀的木炭如细沙倾泻,堆满了墙角,散发出特殊的气味。

没有立刻烧制。

我走到蒸馏装置前,蹲下身。从怀中取出那个随身携带、冰凉的陶瓶(最初得自匪徒,装硫磺膏)和另一个装着劣质硝石粉(颜色暗红,杂质极多)的小布袋。

硫磺膏还有小半瓶,粘稠刺鼻。硝石粉大半袋。加上眼前这三袋上好的木炭……初步实验的条件,勉强够了!

但我没有动。反而将陶瓶和布袋重新仔细收好。现在还不到用它们的时候。提纯!火力的稳定和温度的精控,才是一切的基础!眼前这套原始的蒸馏装置,不仅是为了酒精,更是一个测试可控燃烧的绝佳平台!

不到一炷香时间。

院门被急促地敲响。负责跑腿的庄丁满头大汗,吃力地抱着一个约莫两人合抱大小的巨大褐色粗陶瓮踉跄而入,浓烈刺鼻的酒精味瞬间弥漫了整个房间!那种味道极其粗劣霸道,辣中带酸,还混杂着粮食发酵过度的腐臭,纯粹是农家土法烧制、为了追求“劲大”而不计代价的劣等蒸馏酒,杂质多到令人作呕!

“郎君……酒坊……酒坊里只有这等粗烧酒……管事说这是喂骡马都用不上的下脚料……”庄丁喘着粗气,脸上通红。

“很好!就要这个!再去取几个干净的陶盆瓷罐来!放门口!”我的目光落在那巨大陶瓮上,眼中反而亮起一丝奇异的光。越是低劣,杂醇油多,酒精提纯的浓度差距才越明显!

庄丁不明所以,应声退下。

我费力地将那沉重的陶瓮倾斜,将里面浑浊如酱油、散发着恶臭的劣质烧酒,咕嘟咕嘟倒入了下方那口厚实的铁釜锅中!直至接近三分之二处才停下。

扣上那个带导流槽的铜钟罩!将接口处抹上细腻的湿泥,用力压实密封!

一根粗壮干燥的劈柴塞入下方灶膛!用准备好的干草引燃!

火苗从灶门缝隙中跃出!带着期盼和不稳定的摇曳。

时间在火焰舔舐釜底中无声流逝。暖炉的火光下,粗糙铜罩的顶部开始缓缓升温,整个装置的缝隙都被我用湿泥反复涂抹加固。

呼……呼……嗤……

火焰燃烧木柴的稳定声响中,终于,一丝极其细微、几乎无色、带着刺鼻辛辣的独特气味的水蒸气(酒精沸点比水低),开始从铜钟罩尖顶导流槽那根斜出的铜管口,极其微弱地、断断续续地冒出白烟!

成了!分离启动!

我立刻拿起一旁备用的大陶盆,对准铜管下方!白烟袅袅,接触到冰冷的盆底,迅速凝结出微小的液珠!一滴、两滴……晶莹剔透!带着纯粹的、刺鼻的辛辣酒气!缓缓汇聚!

蒸馏提纯!开始了!

效率极低,水汽白烟远多于酒精蒸汽。釜锅中的劣酒还在翻滚。铜管导流口附近的空气里,酒精浓度在缓慢却坚定地升高。那是一种截然不同于劣酒气息的、更为霸道纯粹的味道!

门外隐约传来的骚动声更大了。哭喊声、呵斥声、沉重的奔跑和搬动木头撞在门板上的闷响混杂在一起。混乱在扩散。堡墙上被临时增派上了更多的庄丁,黑黢黢的身影在垛口后慌乱地跑动,几处火把骤然亮起,映照得墙头忽明忽暗,人影幢幢如同被惊扰的蚁穴。

坞堡深处,那座核心院落里却奇异地保持着相对的平静。房门紧闭,只有门前苏威那焦躁不安如同困兽般的踱步声,以及偶尔压低声音、咬牙切齿的命令。所有侍女都被严令不得发出任何声响。

卧房内,暖炉依旧温和。厚重的织锦帷帐垂落,将外界一切恐怖的声浪和动荡都尽力隔绝。杏黄色的襦裙碎片和沾血的锦被早已被清理,换上了干燥柔软的崭新被褥和厚厚毛毯。

甄有容感觉自己像是在一条黑暗温暖的河流里沉沉浮浮。四肢百骸沉甸甸的,每一个关节都在隐隐作痛,尤其是胸口和……锁骨附近那片被粗糙指节按压摩擦过的地方,火辣辣残留着一种奇异的、挥之不去的异样触感,以及……似乎还有某种冰冷的坚硬物体压过的余韵?意识如同蒙着厚厚的水雾,模糊而混沌,难以凝聚。耳边隐约能听到自己极其轻微的心跳声。

“……黄巾……范阳……”苏威极度压抑却仍被漏进房内的声音,像是一根尖针,猛地刺穿了层层雾障!

轰——!

一段完全不属于她的、属于濒死挣扎的记忆碎片在意识深处轰然炸裂:冰冷僵硬的身体!仿佛被山压住般的窒痛绝望!以及……一只滚烫粗糙、带着浓浓呛人味道的大手!狠狠撕裂衣物!碾碎她所有尊严!扼断肋骨般的剧痛!

那濒死边缘被强行拽回、过程中所有身体被粗暴对待、意志被蛮横碾压的屈辱和恐惧!

“唔……”昏迷中的甄有容发出一声细弱惊悸的呜咽,纤细的身体在被褥里无意识地蜷缩、绷紧!苍白的小脸上沁出细密的冷汗,眉头死死拧紧,如同在睡梦中也承受着不堪的重负和难以言喻的……羞愤!那光洁的锁骨下缘的皮肤,似乎都敏感地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混乱惊悸的意识碎片搅动中,似乎还捕捉到另外一个模糊却巨大的阴影——门外那个引动天雷的声音?那个站在风暴眼中、用冰冷命令呵斥所有人“滚开”的存在?也是那个……手掌上带着硫磺味道、按碎了她衣衫……的人?

院外。

“苏管家!”一个面如死灰的年轻管事连滚带爬冲来,声音劈了叉,“堡墙外西面……西面林子里有火把!好……好多!黑压压的,根本数不清啊!堡内……堡内能提刀的加上壮丁也就……也就二百人出头!那黄巾贼……”

苏威猛地转身,眼珠里血丝密布,如同噬人恶鬼!最后一丝侥幸粉碎!恐惧如同冰冷的海水淹没了他!他死死抓住门框才没软倒下去,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字——跑!带着小姐逃!哪怕舍掉这甄家积累百年的货栈……

可是小姐……小姐刚被从鬼门关拉回来,还躺在床上生死未卜!怎么逃?!

就在绝望将他淹没的刹那——

吱呀。

我所在的院门突然拉开了。

院内微弱的火光勾勒出我的身影。手里托着一个厚实的深陶盆。盆中,大约只有浅浅一层底子的透明液体,在微弱光线下泛着奇异晶莹的光泽。浓烈!纯粹!刺鼻到极点的独特酒精气味,如同无形的烈风瞬间喷涌出来!冲散了院内的恐慌气息!

苏威猛地回头,惊愕地看向我。两个守门庄丁也瞬间被那奇异刺鼻的味道吸引。

我没有解释。直接将陶盆放在院门口冰冷的青石地上。然后从墙角捡起一块废弃的厚实木门板碎片,随手丢在陶盆旁边。

接着,在苏威和两个庄丁茫然不解的注视下,我转身回到院内。片刻后,端出了一个小巧的、只装了小半碗粘稠暗红色液体(刚才没用完的、半凝固的獐血)的陶碗,还有两根燃烧旺盛的木柴火把!

“看好了。”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将那个装着纯净蒸馏酒(浓度估计接近七十度以上)的陶盆向木门板碎片倾斜!粘稠的透明液体如同水银般倾泻而出,均匀地淋湿在干燥的木板上!

嗤——!

高挥发性液体在冰冷的木板上瞬间挥发!奇烈无比的酒精味汹涌炸开!苏威下意识地后退半步,鼻子一阵刺痒!

就在木门板被酒精浸透的瞬间!我左手抄起一根熊熊燃烧的火把!

没有任何犹豫!

将跳动着橘黄火焰的火把头端,狠狠戳向那刚刚淋过酒精的木板!

轰——!!!

如同引爆了无形的炸弹!

一道极其猛烈、瞬间膨胀的火墙猛地凭空炸裂开来!颜色是近乎白色的刺目亮蓝!伴随着一声低沉凶戾的爆燃音波!灼热的气浪裹挟着烈风猛地撞在苏威脸上!烤焦了他的眉毛和几根前刘海!一股前所未有的、纯粹霸道的热力扑面而来,逼得他呼吸都停了一瞬!

巨大的蓝白色火焰凭空燃烧!瞬间吞噬了那半扇木门板!燃烧的速度快得如同幻觉!仅仅几个喘息之间,厚实的木门板已经被烧得通体透红!表面碳化崩裂!蓝白色的火焰剧烈地舔舐着空气,发出呼呼的声响,竟远非寻常柴火可比!空气都被高温扭曲!

旁边那个小庄丁下意识惊叫出声,腿软地坐倒在地!

“这……这是……?”苏威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眼眶!巨大的恐惧瞬间被更大的震撼淹没!这火……这火的霸道程度!远超他毕生所见的所有烈火!

我面色如水。随手抄起地上那碗暗红粘稠的獐血。

在苏威骇然欲绝的注视下,我右手稳稳舀起一大勺粘稠血腥,如同在调制一碗汤羹。

然后,手臂挥动!将勺里的粘稠液体猛地泼入陶盆中那剩余的、约莫剩两指深底的纯净酒精液体中!

呲啦……

液体相融,没有剧烈反应。

我没有停。再次抄起一根燃烧正旺的火把!

这次,却是将火把头端,直接伸向那混合了獐血、暗红如宝石般血液的酒精表面!

苏威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呼吸完全屏住!

噗——!

接触的瞬间!

蓝白刺目的火焰再次腾起!但这一次却完全不同!獐血中的蛋白质、油脂被瞬间点燃、分解!火焰不再是单纯的白蓝,而是混杂了金红、橘黄、黑烟!颜色变幻扭曲!燃烧得更加炽烈!更加汹涌!同时还带着刺鼻的毛发皮肉焦臭!整个陶盆口上方,翻滚起一团极其浓密、混合了黑烟的烈焰!如同地狱熔炉泄出一角!

狂猛的热浪和狰狞的火焰形态!瞬间将整个小院门口映照得如同熔铁地狱!那股燃烧产生的毒烟更是呛得苏威剧烈咳嗽起来!

这才是……真正的、带附着伤害的……燃烧武器雏形!

“看明白了?”我随手将燃烧着的火把扔在地上,任由它吞噬剩余的燃料。

苏威死死盯着那还在熊熊燃烧、照亮了整个院门、散发出恐怖热力的蓝白火球与混合毒火,喉咙里“咕咚”一声,艰难地咽下唾沫。巨大的震撼如同风暴在他脑中席卷!这哪里是火?这是可以燃烧精铁的恶龙吐息!是将领血肉点天灯的妖火!是……是眼前这位的手段!是那掌心雷一脉相承的霸道绝伦!他刚才……竟然还在想着要逃?!

噗通!

没有一丝犹豫!苏威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冰冷坚硬的青石地面上!膝盖撞击的声音清晰可闻!他整个身体都匍匐了下去,额头紧紧抵着冰冷的石面,声音因为过度激动而扭曲变形,带着发自灵魂深处的战栗和敬畏:

“郎君!!!”

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此刻充斥着狂热的火焰和极致的敬畏!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喊:

“甄家坞堡上下!所有精壮!所有粮秣资财!连同我苏威这条贱命!皆听凭郎君驱策!求郎君施展神威!救我甄家满门!救小姐性命!!!”

轰隆!

坞堡西面厚重的木门方向,突然传来一声沉闷无比、如同擂动巨鼓般的撞击巨响!整个大地都微微震动!

哐当!咔嚓!

紧接着是木料断裂、巨木落地的巨大噪音!

堡墙上瞬间爆发出绝望混乱的嘶吼:

“撞开了——!!!城门破了——!!!黄巾杀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