键盘上跳跃的指尖骤然僵冷。
水晶基地爆炸的轰鸣穿透隔音耳机,将陆尘钉死在电竞椅上。大屏幕猩红的“DEFEAT”像一道撕裂天空的伤口,映照着台下对手战队山呼海啸的欢呼。解说亢奋的嗓音刮擦着耳膜:“……让我们恭喜‘天启者’拿下《无畏契约》全球巅峰赛冠军!而‘逆命’选手,这位曾经的传奇狙击手,今夜再次与奖杯失之交臂!”
队友阿乐狠狠砸了下鼠标,声音嘶哑:“打瓦!打到最后还是瓦碎了!”这句队内惯用的自嘲口号,此刻淬满了铁锈般的苦涩。导播的镜头毒蛇般咬住陆尘的脸,将他瞳孔深处那一瞬的空洞与茫然,放大给全球数百万观众。败者的狼狈,永远是胜利最耀眼的注脚。
无人察觉,在比赛结束、大屏幕切换广告的万分之一秒黑帧里,几缕比夜色更浓稠的鸦羽状黑影,如同拥有生命的活物,倏地从屏幕缝隙钻出,悄无声息地没入陆尘因疲惫而微张的瞳孔。
凌晨三点,城中村的廉价出租屋。
空气里浮动着劣质泡面调料包和陈年汗渍混合的酸腐气味。陆尘瘫在吱呀作响的电竞椅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键盘上早已磨去字母的“W”键——那是他ID“逆命”的移动键,曾无数次带他冲出绝境,今夜却只留下满手冰冷的虚汗。
失败的画面在脑中循环播放,每一次重播都像钝刀子割肉。他猛地将脸埋进掌心,试图用黑暗隔绝现实。
就在这时,一股灼痛毫无征兆地从额心炸开!
仿佛有人将烧红的烙铁摁在他的皮肉上。陆尘触电般弹开手,跌跌撞撞冲进狭小的卫生间。镜子里,一张苍白憔悴的脸孔上方,眉心正中,赫然浮现出一道幽青的痕迹!
那不是伤痕,更像一个活物——一个倒悬的、由无数细密光丝扭曲缠绕而成的问号,正随着他的呼吸,在皮肤下幽幽搏动,吞吐着冷冽而诡异的光芒!
“操……”陆尘低咒一声,拧开锈蚀的水龙头,将刺骨的冷水狠狠泼在脸上,“幻觉…都是熬夜的幻觉…”他试图用理智说服自己,指尖却不受控地颤抖。视线扫过镜中额头的异状,那青痕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在冰冷水珠的刺激下,光芒更盛一分!
他踉跄着退回房间,昏暗中伸手去摸桌上那瓶褪黑素。指尖却碰到了一个冰冷坚硬的物件边缘。
是那块青瓦。
巴掌大小,边缘磨损得圆钝,瓦身布满雨水冲刷留下的细密凹痕。这是他乡下爷爷临终前塞给他的唯一遗物,说是老屋房顶上拆下来的,“沾着地气,能安魂”。陆尘一直当它是老人的执念,随手丢在桌角吃灰。
此刻,心神剧震之下,他手肘猛地一带!
青瓦被扫落桌面,却没有预想中清脆的碎裂声。
它违反重力般,诡异地悬浮在离地半尺的空中!
嗡——!
一层肉眼可见的、粘稠如青铜溶液般的幽青色光晕,从瓦片内部渗透出来,瞬间照亮了昏暗的房间。光芒并非静止,而是如同拥有生命的活水,在粗糙的瓦面上急速流淌、勾勒。眨眼间,一个由流动青光构成的、鲜血般刺目的倒计时数字,在瓦面中央凝聚成形:
**71 : 59 : 48**
秒数正以令人心悸的速度,无情递减!
陆尘的呼吸瞬间停滞,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冻结。寒意不是从脚底升起,而是像无数冰针,顺着脊椎猛然炸开,直冲天灵盖!
“呃啊——!”
更为剧烈的幻象,如同决堤的洪流,蛮横地冲垮了他的意识防线!
他“看”到了——
就在今夜举行决赛的、那座恢弘如未来堡垒的“苍穹”电竞体育馆!
但此刻,体育馆的穹顶不再是象征荣耀的星空巨幕,而是被一只无形的巨爪狠狠撕裂!粘稠、蠕动、散发着沥青恶臭的黑暗,正从那道横贯天际的狰狞裂口中疯狂倾泻!观众席上,无数观众的面孔在极度惊恐中扭曲、融化,一条条同样由粘稠黑暗构成的、布满吸盘的巨大触手,从裂口深处探出,如同地狱伸出的贪婪舌头,卷向下方奔逃的人群!
画面猛地切换。
刚刚捧起冠军奖杯、笑容还凝固在脸上的天启者队长,被一道从阴影中射出的、比夜色更浓的黑影瞬间贯穿胸膛!他的身体如同被投入强酸的蜡像,在刺耳的“滋滋”声中飞速溶解、塌陷,最终化为一滩冒着气泡的、散发着腥甜气味的污浊黏液。那尊象征着无上荣耀的冠军奖杯跌落其中,纯金的杯身竟也被那黏液腐蚀,迅速软化、变形,最终融化成了一滩扭曲的金色烂泥……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粗暴地将陆尘从地狱般的幻象中扯回现实!
出租屋那扇老旧的、挂着廉价防盗链的木门,如同被攻城锤正面轰中,整扇向内爆裂开来!木屑与灰尘弥漫中,一个高大的黑影堵在门口。
来人全身包裹在哑光的黑色作战服中,脸上戴着只露出冰冷双眼的战术面罩。他手中端着一把造型奇特、枪口还在袅袅冒着硝烟的短管武器,枪身线条流畅而致命。然而,与这暴力破门行径截然相反的,是他开口时那刻意压低、甚至带着一丝诡异恭敬的语调:
“奉月神之名,恭迎‘逆命者’。请阁下移步九曜圣地——”
话音未落!
一股源于灵魂深处的、混杂着巨大恐惧与暴怒的本能,彻底淹没了陆尘的理智!额心的倒悬问号刻印骤然爆发出刺目的青光,一股蛮横、冰冷、仿佛要撕裂筋骨的力量瞬间充斥四肢百骸!
“滚!!!”
陆尘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弓弦射出,裹挟着那失控的青光,一拳狠狠砸向黑衣人的面门!动作快得超出了人体极限!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
黑衣人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规避动作,整个人如同被高速行驶的卡车撞中,向后倒飞出去,重重砸在走廊对面的墙壁上,瘫软滑落。
陆尘喘着粗气,站在弥漫着硝烟和粉尘的门口,拳峰传来剧痛和粘腻的触感。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皮肤下流动的青光正在急速消退,指关节一片血肉模糊。
而那个瘫倒在走廊阴影里的黑衣人,他破碎的战术面罩下,被陆尘拳头击中的颧骨位置,皮肤撕裂,露出下方并非血肉的构造——一片闪烁着金属冷光的、边缘锐利的漆黑鸦羽,深深嵌在扭曲变形的合金骨骼之中,正散发着微弱却令人心悸的不祥波动。
走廊尽头,应急灯惨绿的光线忽明忽灭,将陆尘的影子拉得如同鬼魅。他身后房间里,那块悬浮的青瓦,倒计时的数字在幽暗中无声闪烁:
**71 : 58 : 03**
新的时间,更深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