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护城河翻涌着墨色浊浪,腐臭的水汽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林夜死死攥着生锈的石埠栏杆,裤管卷到膝盖,小腿上蜿蜒的紫黑脉络正顺着血管向上攀爬,宛如墨汁在宣纸上肆意晕染。怀中的古镜烫得惊人,镜缘的饕餮纹吞吐着河面升腾的白汽,雾气里密密麻麻挤满细小的人脸,惨白的嘴唇无声开合,似在吟唱古老的咒文。
“第三根石柱……”他喉间溢出沙哑呢喃,指尖抚过罗盘边缘斑驳的刻痕。爷爷留下的罗盘疯狂旋转,铜制指针凝结着一滴黑血,“啪嗒”坠入水中,猩红涟漪瞬间扩散,宛如一张血色蛛网笼罩河面。刹那间,河水剧烈翻涌,腥臭淤泥中伸出无数枯骨手,指缝间缠绕的水草滴落黑绿色黏液,在水面画出诡异的符文。
记忆如毒蛇噬心——爷爷临终前曾颤抖着说,这条河百年前是刑场,河底镇压着数以百计的枉死魂灵。林夜咬碎后槽牙,赤脚踩进河水,刺骨寒意顺着脊椎窜上后颈,冻得他牙齿咯咯作响。没走两步,脚踝突然被一股蛮力拽住,低头只见青紫色的手从浑浊河水中探出,指甲长如弯钩,深深掐进皮肉。
“救……我……”带着水泡破裂声的呜咽从水底传来,腐烂的眼皮裂开,露出两个血窟窿——正是陈阿婆溺亡十年的女儿囡囡!她的头发如海藻般缠住林夜的腿,七窍不断涌出黑血,“他们……不让我走……”
千钧一发之际,林夜咬破舌尖,将心头血喷在掌心,施展出《九幽玄冥诀》中的“拘魂手”。掌心紫黑脉络爆发出诡异光芒,化作符篆印入囡囡额头。女尸发出凄厉尖叫,身体如泄了气的皮球迅速干瘪,只剩一具裹着破烂寿衣的骨架。
然而,正当林夜伸手去捞骨架时,河底传来震耳欲聋的咆哮。无数气泡炸裂水面,形成巨大漩涡,将他猛地往下拽。漩涡中心浮现出一张巨大的人脸,眼窝深陷,獠牙上还挂着腐烂的布条——是守护河底的水煞!
“糟了!”他慌忙掏出莲花纹铜铃,却发现铃舌上的血迹早已干涸。怀中的古镜剧烈震动,镜面上红衣女子的虚影若隐若现,她的指甲划过镜面,留下一道血痕:“以血为引,唤吾真名!”
“你究竟叫什么?!”林夜被漩涡卷得天旋地转,鼻腔灌满腥水,水煞腥臭的气息已经喷到他脸上。
“吾名……红妆……”虚影的声音越来越弱,“再不说,你我同葬于此!”
“红妆!助我!”林夜狠下心咬破手腕,鲜血淋在古镜上。镜面爆发出刺目红光,红衣女子踏光而来,裙摆扫过水面的瞬间,漩涡骤停。水煞发出痛苦嘶吼,周身黑气被红光寸寸灼烧,化作万千怨魂四散奔逃。
“还愣着干什么!”红妆厉声呵斥,指尖指向水底。林夜这才看清,囡囡的骨架被刻满符文的铁链锁在石柱上,符文正贪婪吸食着周围阴魂的怨气。他伸手触碰铁链,指尖瞬间焦黑,剧痛如电流窜遍全身。红妆冷哼一声,甩出一缕红芒斩断铁链:“这是锁魂链,凡人触碰必遭诅咒!”
就在骨架脱离石柱的刹那,河面上警灯大作。林夜心头一紧,将骨架塞进背包转身欲逃,却见岸上两名警察举着手电筒,光束如利剑般锁定他,身后还站着白大褂医生,手机屏幕映出他铁青的脸。
“站住!干什么的!”警察的喊声穿透雨幕。林夜顾不上回答,撒腿狂奔,小腿的紫黑脉络已经蔓延至大腿,每跑一步都像被钢针扎进骨头。身后传来紧追不舍的脚步声和医生的怒吼:“林夜!你妹妹快不行了!还在这鬼混!”
他跌跌撞撞逃回“鉴古斋”,却发现店门大开,柜台里的青花碎瓷散落一地,每片瓷片都沾满血手印。“谁在那里?!”林夜握紧古镜冲进店内,只见戴斗笠的人影立在窗前,手中把玩着他藏在暗格的纸钱,斗笠边缘滴落的不是雨水,而是粘稠的黑血。
“渡魂人。”对方转过身,摘下斗笠——那是一张没有五官的脸,皮肤下密密麻麻的符篆如活物般蠕动,“来取你欠陈阿婆的报酬。”
“我只答应捞她女儿!”林夜后退半步,后背撞上柜台。背包突然剧烈震动,囡囡的头骨从拉链缝隙滚出,眼窝里的幽绿鬼火直直盯着渡魂人。
“天真。”渡魂人发出沙哑冷笑,“陈阿婆用残魂换你捞尸,你却用拘魂手收了她女儿的怨骨。现在,把囡囡的头骨交出来,我要用它打开枉死城城门。”
林夜脑海中闪过红妆的警告“阴界因果,万劫不复”,看着手中古镜里红妆若隐若现的诡异笑容,一阵寒意涌上心头。突然,背包里的头骨发出尖锐嘶鸣,鬼火暴涨照亮整个店铺。
“不给!”他抓起头骨塞回背包,转身就跑。渡魂人的手臂如蛇般伸长,缠住他的脚踝,皮肤接触符篆的地方发出“滋滋”灼烧声:“不交出来,就拿你妹妹的魂魄抵债!”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突兀响起。林夜颤抖着掏出手机,屏幕上“ICU”三个红字刺得他双眼生疼。听筒里传来医生焦急的嘶吼:“林先生!你妹妹心脏骤停!立刻来医院!”
“瑶瑶!”林夜的声音瞬间破碎,小腿的紫黑脉络已经窜到腰间,剧痛令他眼前发黑。渡魂人的束缚越来越紧,符篆几乎烧进骨头,而背包里的头骨还在疯狂震动。
窗外,暴雨骤停,血月从云层中探出,月光照在林夜绝望的脸上。他看着古镜,又看着手机,终于明白这场交易不过是从一个深渊坠入另一个更深的深渊。
“给你!”他扯下背包,将头骨狠狠扔向渡魂人。头骨划出一道红光落入对方掌心,渡魂人脸上的符篆亮起,化作传送门将他吞噬。林夜瘫倒在地,看着小腿逐渐褪去的紫黑脉络,只剩下狰狞疤痕。
他挣扎着起身,握紧冰冷的古镜冲向医院。镜面上,一行血字缓缓浮现:“记住,你的第二个‘客人’,在医院等你。”血月的光芒照亮旧巷,林夜的身影在地上拖得很长,仿佛已经被黑暗吞噬。而身后“鉴古斋”的铜铃,正发出幽冥般的召唤,预示着下一场噩梦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