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昆仑天柱

昆仑山脉的风雪像是有生命的野兽,从腊月到正月,从未停歇。林深裹着件狼皮大氅,站在海拔三千米的冰崖上,望着远处被雪雾吞噬的天柱峰。他怀里的痴阙碎片正发烫,与袖中玉阙残片相触的地方,星图纹路已拼出完整的“北斗七星”——这是《连山易》里记载的“九阙归位”之兆,剩下的七阙,必然都在那座终年积雪的山峰里。

“还有三里就到封印地了。”陆离用桃木剑拨开挡路的冰棱,剑身上的朱砂符咒在风雪里泛着微光,“玄阴教的人比我们早到三天,沿途的冰洞里全是他们设的‘冻魂阵’。”他想起昨夜在山腰发现的尸体——秘阁派来探路的卫士被冻成冰雕,眼珠里嵌着细小的青铜钉,那是玄阴教“锁魂术”的标记。

叶寒的玄色衣袍上落满雪粒,却半点没沾湿。他体内的怨阙之力在昆仑的极寒中越发活跃,心口的印记像团跳动的火焰:“叶苍在牢里画的地图,说天柱峰的封印核心有块‘嗔阙’。天机子要用它引动九阙共鸣,解开封印。”他握紧剑柄,剑穗上的红绸在风雪里翻飞,“我爹说,嗔阙能放大人心底的恶念,是九阙里最凶险的一件。”

苏璃突然停住脚步,银链从袖中滑出,链尾的铃铛在风中发出急促的颤音:“前面有活物。”她指向冰崖下的裂缝,那里的积雪正在不自然地松动,隐约露出片青黑色的衣角——是玄阴教徒的服饰。

陈默将镇山印从背上解下,青铜印在雪光下泛出冷光:“是‘冰尸卫’。”他曾在秘阁卷宗里见过记载,玄阴教用活人炼制的傀儡,不畏刀剑,只怕至阳之力,“陆离,借你的离火符一用。”

陆离刚甩出三张符纸,裂缝里突然钻出数十具冰尸。他们的皮肤冻得青紫,眼眶里插着青铜钉,手里的骨刃上凝结着冰碴。叶寒的剑率先出鞘,剑光劈开冰尸的瞬间,却见那些碎块竟在雪地里重新拼凑,断口处冒出的不是血,而是白色的寒气。

“别砍碎它们!”林深突然喊道,观山瞳在眼底闪过银光,“它们的魂魄被嗔阙碎片锁在尸身里,碎块越多,怨气越重!”他从行囊里掏出《连山易》,书页在风雪中自动翻到“镇邪篇”,指尖蘸着自己的血,在冰面上画下道八卦阵——血线触到冰尸的刹那,那些尸体突然发出凄厉的嘶吼,化作缕缕黑烟消散在风雪里。

***越靠近天柱峰,风雪越急。当众人终于登上峰顶时,都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整座山峰的顶端被削平,露出块巨大的青黑色岩石,岩石上刻着九道凹槽,其中两道已经嵌进了玉阙与痴阙,剩下的七道里,正有玄阴教徒抬着各色阙器往里塞。

石台中央,个穿星纹道袍的老者背对着他们而立。他手里捏着块暗红色的玉石,玉石散发的红光让周围的积雪都在融化——那便是嗔阙。老者缓缓转身,脸上戴着张青铜面具,面具上的纹路与九阙星图如出一辙。

“天机子。”陆离握紧桃木剑,声音在风雪里发沉,“玄阴教教主,果然是你。”

天机子的笑声像冰珠落在铜盘上,清脆却刺骨:“陆天师的五雷正法练得不错,可惜还是来晚了。”他举起嗔阙,红光突然暴涨,“九阙缺一不可,而最后这块,需要‘观山瞳’的精血来祭。”

林深突然觉得左手手腕剧痛,观山瞳不受控制地睁开,银光直射嗔阙。他的身体开始发抖,一半脸颊泛着青黑,一半却透着不正常的潮红——双重人格在嗔阙的影响下开始撕扯,体内属于“引玉人”的血脉与被唤醒的恶念疯狂冲撞。

“让他出来。”天机子的声音带着蛊惑,“让你身体里的另一个自己出来,与嗔阙共鸣。你不想知道你娘的真正死因吗?不想让那些伤害过你的人付出代价吗?”

“别听他的!”苏璃甩出银链缠住林深的胳膊,银器的清凉让他暂时清醒,“嗔阙在放大你的恨!”

叶寒突然冲向石台边缘,剑指苍穹:“怨阙——起!”他体内的力量骤然爆发,心口的印记与天空中的北斗七星呼应,刹那间狂风大作,雪片凝聚成冰锥,如暴雨般砸向玄阴教徒。混乱中,陆离趁机踏罡步斗,桃木剑指向天机子:“五雷正法,诛邪!”

紫金色的雷光撕裂雪幕,正中天机子手中的嗔阙。玉石发出刺耳的尖啸,红光黯淡下去。天机子踉跄后退,面具裂开道缝隙:“叶寒……你果然继承了他的怨阙之力。”

就在这时,林深突然挣脱银链,双眼赤红地扑向嗔阙:“我要知道真相!”他的指尖触到玉石的瞬间,双重人格彻底融合,观山瞳的银光与嗔阙的红光交织成网,竟将天机子困在其中,“我娘是被你杀的!你用她的血炼玉阙,还骗我说她是自愿献祭!”

“不错。”天机子在光网中狂笑,“你娘本是玄阴教的圣女,却为了嫁给凡人背叛宗门。我留着你,就是为了今天用你的观山瞳补全九阙!”

这话彻底点燃了林深的怒火。他操控着光网收紧,天机子手中的嗔阙突然炸裂,碎片嵌入石台上的最后一道凹槽——九阙合一的瞬间,整座天柱峰剧烈震颤,青黑色岩石裂开道巨大的缝隙,缝隙里涌出的黑气中,隐约可见无数扭曲的鬼影。

“快!”陆离对苏璃喊道,“用玉玦封缝!”

苏璃将熔炼好的玉玦抛向裂缝,银链紧随其后,缠绕在玉玦周围。玉玦接触到黑气的刹那,爆发出刺眼的白光,裂缝开始缓缓合拢。但那股黑气的力量太过强大,刚合上的缝隙又被撑开几分。

“该我了。”陈默突然上前,将镇山印高高举起。青铜印上的符文在他灌注内力后亮起金光,“秘阁世代守护封印,今日总算能尽忠了。”他抱着印纵身跃向裂缝,印身与玉玦相撞的瞬间,爆发出的力量将黑气硬生生压了回去。

“陈校尉!”苏璃想拉住他,却只抓到片飘落的衣角。陈默的身体在金光中渐渐透明,镇山印却像生了根般嵌在裂缝里,将最后一丝黑气锁在地下。他望着众人,嘴角扯出抹笑,最终化作点点金光消散在风雪里。

裂缝彻底合拢,九阙的光芒隐没在岩石下。天机子被光网烧成了灰烬,只有青铜面具还留在石台上,被积雪慢慢覆盖。

***三个月后,成都府的春阳暖得像层薄纱。陆离的药铺重新开张,柜台上摆着陈默的镇山印拓片,旁边放着苏璃新炼的安神香。

林深坐在窗边翻《连山易》,左手手腕的观山瞳已能收放自如。他偶尔还会想起昆仑山上的雪,想起陈默消散的瞬间,但更多时候,目光会落在书页里夹着的张字条——那是陈默临行前塞给他的,上面写着“玄阴教余部在岭南活动”。

叶寒推门进来时,带起阵海棠花香。他刚从秘阁回来,手里拿着份卷宗:“岭南发现了新的青铜碎片,纹路和天机子的面具一样。”

苏璃系着围裙从里屋出来,银链上挂着块新磨的玉佩:“我外婆的古卷里说,九阙封印只是暂时的,每百年都需要人加固。”她将茶盏放在众人面前,茶汤里映出窗外飞过的燕影,“看来我们的路,还没走完。”

陆离端起茶盏,望着杯中晃动的涟漪。阳光穿过窗棂,在卷宗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些关于玄阴教、九阙和昆仑天柱的秘密,像沉在水底的石子,看似平静,却在看不见的地方,悄悄等待着下一次风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