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暗流涌动

悦来客栈后院，四具蒙面黑衣人的尸体被白布覆盖，整齐地摆放在角落。那柄沉重的厚背砍山刀孤零零躺在青石板上，刃口映着晨光，森冷依旧。几个伙计脸色发白，远远看着，不敢靠近。掌柜的姓李，是个精瘦的中年人，此刻正搓着手，额头冒汗，在天字三号房外来回踱步，眼神里满是惊惧和为难。

门开了。

云澈一身素白锦袍，纤尘不染，缓步走出。他神情平静，仿佛昨夜后院那场无声的杀戮与他毫无关系。清晨的空气带着凉意，吸入肺腑，让他体内奔流的“沧澜劲”更显活泼。

“少…少侠！”李掌柜见云澈出来，连忙躬身，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这…后院…昨夜…”

“收拾干净。”云澈打断他，语气平淡无波，目光扫过那几具白布覆盖的尸体，“费用，算我账上。”他随手抛出一锭十两的银子，精准地落在李掌柜怀里。

李掌柜手忙脚乱接住，入手沉甸甸的，心里却更沉了。这少年出手阔绰，实力更是深不可测，杀人如拂尘，连眼皮都不眨一下。饿狼帮的人说杀就杀了，事后还如此平静…这绝非寻常世家子弟能有的心性！他哪里还敢多问半句？只想赶紧把这煞星伺候好，然后送走。

“是！是！小人明白！马上处理干净！绝不给少侠添麻烦！”李掌柜点头哈腰，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云澈不再理会他，径直走向前厅用早饭。大堂里食客不多，但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瞟向他，带着敬畏、好奇和一丝恐惧。昨夜后院的动静虽轻，但四具尸体被抬出却是瞒不过人的，消息早已在小范围内传开。这白衣少年，一夜之间成了苍梧城江湖圈子里最神秘也最危险的人物。

云澈选了个靠窗的清净位置坐下，点了些清粥小菜，自斟自饮。喧嚣的市声透过窗户传来，他一边慢慢进食，一边看似随意地听着邻桌几个江湖汉子的低声议论。

“听说了吗？昨晚悦来客栈出事了！”

“嘘！小声点…是饿狼帮的‘疯狼’王魁！带了四个人摸进来，结果全折了！就王魁一个活着跑出去，听说吓破了胆！”

“嘶…谁干的？这么猛？”

“还能有谁？就住天字房那位！穿白衣服的！”

“我的天…隔空杀人，无声无息！这得是什么境界？通脉境巅峰？还是…神海境高手？”

“谁知道呢！反正饿狼帮这次是踢到铁板了！王魁那疯狗，这次算是栽了！”

“黑煞帮那边好像也有动静，据说在城外乱石涧附近死了几个好手，死状很惨，也是被人用指风洞穿要害…手法干脆利落…”

“不会…也是这位吧？”

“难说…这苍梧城，怕是要不太平了…”

云澈面色如常，仿佛议论的不是他。王魁？黑煞帮？不过蝼蚁尘埃。他更在意的是“多宝阁”这个名字，在几个汉子的闲谈中反复出现，似乎是个买卖奇珍异宝、消息灵通的地方。

吃完早饭，云澈起身。李掌柜早已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问：“少侠…您这是要出去？”

“嗯。”云澈应了一声，“多宝阁，在何处？”

李掌柜精神一振，连忙道：“回少侠！多宝阁就在城东最繁华的‘青云街’上，最大的那栋三层朱红楼阁便是！阁主姓钱，是城里手眼通天的人物！”他顿了顿，又压低声音补充，“不过…少侠，那地方鱼龙混杂，背后牵扯不少势力…”

云澈点点头，迈步出门。李掌柜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长长松了口气，赶紧招呼伙计：“快！快把后院清理干净！一点痕迹都不能留！”

……

青云街果然比主街更加繁华气派。店铺装潢考究，行人衣着光鲜，空气中飘着高档香料和脂粉的味道。多宝阁那栋朱红的三层楼阁鹤立鸡群，飞檐斗拱，门口两尊巨大的貔貅石雕，气势迫人。

云澈步入其中。一层大厅极为宽敞，摆放着许多玻璃罩着的柜台，里面陈列着各种珠宝玉器、古董字画、珍稀药材，琳琅满目，珠光宝气。几名衣着得体的伙计穿梭其间，接待着形形色色的客人，有富商，有官员，也有气息彪悍的江湖客。

一名机灵的伙计见云澈气度不凡，立刻迎了上来，笑容满面：“这位公子，欢迎光临多宝阁！不知您想看点什么？珍宝古玩，神兵利器，灵丹妙药，本阁应有尽有！”

云澈目光平静地扫过大厅：“找人，鉴物。”

伙计笑容不变：“鉴物？没问题！请问公子要鉴何物？本阁有专门的鉴宝师傅，按物收费，童叟无欺。”

云澈略一沉吟，并未立刻取出青铜残片。此物能引动“天衍”气息，非同小可。他需要确认这多宝阁的底细和眼力。“先看看。”

“好嘞！公子您随意看！若有中意的，或者需要鉴宝，随时招呼小的！”伙计识趣地退开几步，保持距离，但目光依旧留意着云澈。

云澈在几个陈列兵刃的柜台前驻足。刀枪剑戟，寒光闪闪，其中不乏掺入玄铁、寒铁锻造的精品，吹毛断发，价值不菲。但在他眼中，这些兵器匠气太重，灵性不足，远不及云族剑阁中那些传承古剑的万一。

就在他移步走向药材区时，一个略显苍老、却带着金石摩擦般尖锐质感的声音自身侧响起：

“这位小友，似乎对这些凡铁看不上眼？”

云澈侧目。

说话的是一个坐在角落太师椅上的老者。老者身材干瘦，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藏蓝布褂，头发稀疏花白，脸上皱纹深刻如同刀刻。他双手枯瘦如鹰爪，指节粗大，指甲修剪得异常整齐锋利。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眼睛，浑浊中透着一种毒蛇般的精光，仿佛能洞穿人心。

老者身边并无柜台，只有一张小几，上面放着茶具和一个打开的锦盒，盒内垫着黑绒布，空空如也。他自顾自地喝着茶，仿佛与这满堂珠光宝气格格不入。

“陈老！”旁边的伙计连忙躬身，态度异常恭敬。

被称为陈老的老者并未理会伙计，那双毒蛇般的眼睛依旧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云澈，仿佛在审视一件罕见的古物：“小友步履沉稳，气息内敛如渊，周身隐有锋锐之气…啧啧，这苍梧城的水，何时能养出你这等真龙了？”

云澈眼神微凝。这老者眼光毒辣，竟能隐约感知到他内敛的剑意！虽然对方修为似乎并不算顶尖（约莫通脉境后期），但这份眼力，绝非寻常鉴宝师能有。

“过誉。”云澈语气平淡。

“呵呵，”陈老放下茶杯，枯瘦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小友要鉴何物？寻常物件，可入不了老朽的眼。”他语气带着一股倨傲，却又有让人信服的底气。

云澈心念微动。这老者，或许就是他要找的人。他不再犹豫，伸手入怀（储物芥子），看似随意地取出了那个用粗布包裹着的青铜残片。

当那古朴、带着斑驳锈迹的青铜残片出现在云澈掌中时，一直漫不经心的陈老，那双浑浊的眼睛猛地爆射出两道慑人的精光！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

他“噌”地一下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动作快得不像个老人！几步就冲到云澈面前，枯瘦的手掌闪电般伸出，似乎想直接抓向那块残片！

云澈手腕微动，残片瞬间收回半尺，避开了对方的手。同时，一股无形的、冰寒锋锐的气息自他身上一闪而逝！

陈老抓了个空，枯瘦的手僵在半空。他非但不怒，眼中精光反而更盛！刚才那股一闪即逝的气息…让他灵魂深处都感到一丝战栗！他死死盯着云澈的手，或者说，盯着那粗布包裹的轮廓，呼吸都变得有些粗重：

“给…给我看看！快！”

云澈并未立刻递出，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陈老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激动和贪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些：“小友勿怪！老朽失态了！此物…此物气息苍茫古拙，非同凡响！可否…可否让老朽掌掌眼？老朽陈玄，在这多宝阁鉴宝一甲子，信誉担保！”

云澈略作沉吟，缓缓将包裹着粗布的残片递了过去。他全身气机已然锁定对方，稍有异动，雷霆一击必至。

陈玄颤抖着双手接过，小心翼翼地解开粗布。当那布满奇异天然纹路的青铜残片完全暴露在他眼前时，他浑浊的眼珠几乎要凸出来！枯瘦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颤抖，轻轻拂过那些纹路，感受着那冰凉的触感和内蕴的古老气息。

“这…这纹路…天成！天成啊！”他声音发颤，如同梦呓，“非金非玉，这材质…从未见过！这气息…古老！太古老了！至少…数千年！不，可能更久远！”他猛地抬头，目光灼灼地盯着云澈，“小友！此物从何得来？”

“无意所得。”云澈言简意赅。

陈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随即又被巨大的兴奋取代。他捧着残片，如同捧着稀世珍宝，仔细端详，口中念念有词：“妙…妙极！这纹路走势，暗合某种玄奥轨迹…像是…像是残缺的星图？又像是某种…剑理铭刻？不可思议！”

突然！

就在陈玄全神贯注观察残片中心一处更显复杂扭曲的纹路时，那纹路中心一个极其微小的、如同针尖般的凸起，在他指尖内劲无意识的触碰下，极其轻微地…转动了一下！

嗡！

一股比昨夜在客栈中强烈十倍不止的古老剑意，如同沉睡了万载的凶兽被惊醒，猛地从残片中爆发出来！虽然无形无质，却瞬间席卷了整个多宝阁一层！

所有玻璃柜台，在同一时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那些陈列的珠宝玉器、兵刃药材，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扫过，剧烈震颤嗡鸣！大厅内所有灯火猛地摇曳，光线明灭不定！

“啊！”陈玄首当其冲，如同被一柄无形巨锤狠狠砸在胸口，闷哼一声，踉跄倒退数步，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捧着残片的手抖得如同筛糠，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惊骇！

大厅内所有客人、伙计，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异象惊呆了！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攫住了他们，仿佛末日降临！

这股爆发的剑意来得快，去得也快，几乎在出现的瞬间就收敛回残片内部。但大厅内一片狼藉，死寂无声，所有人都惊魂未定，茫然四顾。

陈玄大口喘着气，惊惧无比地看着手中已经恢复平静的残片，又看向依旧平静如初、仿佛刚才那毁天灭地的剑意与他无关的云澈，眼神彻底变了，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敬畏和深深的忌惮。

“这…这…”他声音嘶哑，说不出完整的话。

云澈一步上前，伸手拿回了青铜残片。入手冰凉依旧，但他能感觉到，残片内部那股沉寂的力量似乎被刚才的意外触动，变得活跃了一丝。

“看出什么？”云澈的声音打破了死寂。

陈玄看着云澈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咽了口唾沫，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恐惧，嘶声道：“此物…来历惊天！它…它可能指向一处古老到无法想象的遗迹！其内蕴藏的力量…绝非人间应有！小友！此物大凶，亦是大机缘！断…断魂崖！老朽只能看出，它与断魂崖下那片绝地有关！更深的东西…老朽眼拙，实在…实在不敢妄言了！”他语气急促，带着一种后怕。

“断魂崖…”云澈眼神微动。果然。

就在这时，一个嚣张跋扈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让开让开！血狼帮办事！闲杂人等滚开！”

只见七八个穿着血色劲装、胸口绣着狰狞狼头的彪悍汉子，簇拥着一个面色阴鸷、眼神狠戾的三角眼中年人，气势汹汹地闯进多宝阁。为首那三角眼中年人目光如刀，瞬间锁定了拿着残片的云澈，以及他身边脸色惨白的陈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陈老东西！听说你得了件宝贝？交出来！我们少帮主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