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门而入,扑面而来的是熟悉的檀香。
玄关处摆着一尊青瓷瓶,插着几枝枯莲蓬,极简却充满禅意。
客厅以深胡桃木色为主,沙发是低调的深灰,茶几上放着一套紫砂茶具,旁边摊着几份财经杂志。
墙上挂着几幅水墨画,笔触疏淡,一看就价值不菲。
楼鸣晋——方思圆的继父,正坐在沙发上看文件,听到动静才抬起头。
他年近五十,梳着经典的侧分背头,眉眼和楼鸣渊有几分相似,但气质更冷硬,像是常年浸在商场厮杀里磨出来的锋利。
“回来了?”
他语气平淡,目光在进来的二人身上停留了片刻,又移回文件上,“吃饭了吗?”
“吃了。”方思圆简短地回答,语气比平时生硬。
楼鸣晋点点头,没再多问。
吴嫂从厨房探出头,手里还拿着汤勺,“小楼先生来了,您吃点什么吗?”
她一向称呼楼鸣晋为楼先生,称呼楼明渊为小楼先生。
“不了吴嫂。”楼鸣渊答。他顺手把外套落下来,挂在门口。
“思圆小姐呢?”吴嫂又问,“饭菜还热着呢,您吃点吗?”
方思圆勉强笑了笑,“不用了,吴嫂,我吃过了。”
二楼走廊处,方思圆的亲妈林然从卧室出来,她穿着真丝家居服,整个人透着一种温柔的气质。
林然已经四十六岁,是位不太出名的钢琴家,她的前夫方维也是弹钢琴的。
方维浪漫多情却难以安定,女儿八岁那年,他在尼斯演奏时与乐团主理人陷入热恋,寄回一封手写离婚协议和一幅方思圆的肖像画。
林然平静地签了字。
两年后,林然与楼鸣晋在一场音乐会上相识,互通心意,便带着女儿嫁到了楼家。
“鸣渊,谢谢你亲自去接圆圆,我本来打算让司机去的。”她轻声说。
楼明渊的话语中带着客气,“我顺路。”
林然点点头,走到方思圆身旁,替她理了理衣领,动作轻柔,“听说你跟门家的女儿在学校闹起来了,怎么开的头啊?”
方思圆把林然的手从衣领上拿下来,“不是什么大事,我自己会解决的。”
楼鸣渊站在一旁,目光淡淡扫过这一家子,最后落在方思圆紧绷的侧脸上。
他忽然开口,“大哥,说下你的安排吧,我还有事,解决思圆的事情,待会儿就走。”
楼鸣晋抬头,看了看他,“晚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去解决吧,客房一直收拾着,要住就住。”
楼明渊没回,径自到厨房旁边的冰箱里,拿了一瓶水,拧开喝了两口。
刚才的酸菜鱼实在辣,他现在嗓子还有点不舒服。
“吴嫂,给鸣渊煮点茶。”楼鸣晋吩咐道。
吴嫂应声,去煮茶了。
客厅里几个人一时陷入沉默。
“哟,方思圆?稀客啊。”一个清脆的声音突兀的响起。
方思圆抬头,楼晶洛——她异父异母的姐姐,正从楼上走下来。
她手里拿着一个空杯子,看着方思圆,脚步顿了顿,嘴角扯出一个不咸不淡的笑。
方思圆没接话。
楼晶洛轻哼一声,径自下楼,看到拐角处的楼鸣渊,转了语气问道,“小叔也来了。”
楼鸣渊微微点头,然后走到单人沙发前坐下,修长的手指搭在膝头,黑色皮鞋的头部在灯光下亮的刺眼。
方思圆跟着楼明渊走到单人沙发旁,就那么站着,像是楼明渊带来的一个小书童。
楼鸣晋从雪茄盒里取出一支古巴雪茄,金剪“咔嚓”一声剪开茄帽,火苗燃上烟身的瞬间,浓郁的烟草香在客厅弥漫开来。
“思圆,鸣渊跟我提过了,”他缓缓吐出一缕青烟,“让你进董事会的事。”
方思圆看向楼明渊,他静静的靠在沙发上,保持沉默。
楼鸣晋继续道,“我考虑了一下,可行。”
宽敞的落地窗外,庭院里的自动喷泉正在变换水柱造型,水珠溅在钢化玻璃上,像一场微型暴雨。
“但……”他话锋一转,雪茄在烟灰缸边缘轻轻一磕,“网络上的那些谣言,得先解决。”
楼鸣渊闻言抬了抬眉,“办场宴会,公开我们的叔侄关系,谣言自然不攻而破。”
方思圆双手默默握成拳头。
“我不同意!”楼晶洛的声音从餐桌处传来。
“长辈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楼鸣晋道。
楼晶洛没听她爸的话,端着一碗雪梨汤走过来,“小叔,我也是楼家的人,我有权发表意见。思圆姓方,又不姓楼,干什么随便往董事会里塞,咱们家公司那么缺人吗?”
林然脸色有些难看。
楼鸣晋警告了楼晶洛一眼,握住林然的手,转而问方思圆道,“思圆,你小叔的办法,你觉得如何?”
方思圆直接道,“我觉得没必要,介绍了又怎么样?我们还是没有血缘关系。”
楼鸣渊转头看她,眸中带着一丝不悦。
“那再给你两条路。第一,发律师函,不过这条路耗时耗力,加上门家势力不小,对我们不利。”
“第二嘛,”楼鸣晋拉开抽屉,推出一份烫金请柬,“梁家下个月办寿宴,门家人会出席。”
“你跟晶洛一起去。”楼鸣晋的雪茄指向方思圆,“敬杯酒,拍张照,谣言自会消散。”
“叔叔这是……要我去低头?”方思圆问的直白。
“是教你做人。”楼鸣晋缓缓道,“商场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方思圆盯着请柬上浮雕的牡丹花纹,忽然想起热搜里那些不堪入目的截图。
牡丹花纹跟这个家很配,一样的豪华又整洁,却给人冷冰冰的感觉。
“不是我的错,”方思圆冷冷道,“所以我不会道歉。”
“思圆啊,”林然跟着劝道,“你叔叔说的有道理,总不能因为这件事情,彻底断了两家的生意往来,你跟着晶洛去宴会上示个好,看在你叔叔和你小叔的面子上,他们不会继续为难你的。”
方思圆不肯,“你们根本就不知道事情的原委。”
“怎么不知道?”楼鸣晋放缓语气,“原委就是,他们误会了你。”
方思圆不说话了,她在等继父提出新的解决办法。
楼鸣晋继续,“既然是误会,就该解开,而不是你来我往火上浇油。万事以和为贵,思圆,等你再长大一些,会明白叔叔的苦心的。”
还是要她去低头。方思圆咬了咬嘴唇,头转向一边。
她不懂以和为贵,她只知道,她没错。
“又轴起来了,”林然突然道,“鸣渊,你快劝劝这孩子,她最肯听你的话。”
听到母亲让楼鸣渊劝自己,方思圆嘴角翘了翘。
吴嫂恰时端茶过来,递给楼鸣渊。
他接过茶,没喝,只是放在茶几上,口中道,“大哥,大嫂,以和为贵不错,一味退让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