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梦穿

我穿成短剧编剧，专写自己最吐槽的降智剧本。

精心修改的合理剧本被组长痛批：“不够爽不够雷！”

同事苦笑：“我精心写的家暴题材播放量不到一百万。”

“理想算个屁，数据才是爹。”

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我看到了爆款数据背后的真相。

我叫林知远，编剧专业大三学生，平时最爱干的事就是一边吃饭一边看短剧，然后开弹幕吐槽。

“这女主重生后怎么还这么窝囊？”

“男主都重生了还靠系统打脸，脑子呢？”

“这剧情降智得我脚趾抠出三室一厅。”

结果某天我熬夜写剧本，一阵猛烈的困意袭来，醒来发现好像……穿越成了自己弹幕攻击的对象——快看短剧平台”的签约编剧，专门写那种“重生+系统+打脸+虐渣”的流水线剧本的短剧编剧？“

我看着眼前那一堆“女主被绿茶陷害，男主冷眼旁观，系统提示：请宿主打脸”的剧本模板，脑袋嗡的一声。

我靠，这不是我天天吐槽的那种降智短剧吗？

更离谱的是，我还得靠写这些玩意儿吃饭。

“林知远！发什么呆！《重生后我成了霸总的心尖宠》第十集剧本改完没有？！平台催命一样要上！”

一声炸雷般的咆哮在我耳边炸响，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我侧脸上。

我猛地扭头，对上一张油光锃亮、写满不耐烦的大脸。肥厚的下巴叠成三层，稀疏的头发顽强地梳成地方支援中央的造型。这是我的顶头上司，制作组长老周。

他手里挥舞着一份打印稿，像挥舞着鞭子。

“老……周组长，”我嗓子发干，声音有点飘，“第十集……我按您上次提的要求，把逻辑链重新捋了捋。女主重生后发现前世男主害死她全家，这动机太单薄了。我加了她暗中调查发现男主家族有遗传性精神疾病，他行为失控是病理性因素，这样后面她复仇时内心的挣扎和最后的和解，是不是更有层次一点？也……没那么降智？”

老周一把夺过我手边那份还带着修改批注的剧本，那是我熬了两个通宵，查了无数精神疾病相关资料才改出来的。

他眼皮都没抬，只粗暴地翻了几页，肥厚的手指在几处我精心设计的心理描写和伏笔上狠狠戳着，发出“笃笃”的闷响。

“层次？挣扎？林知远！你脑子是不是被门夹了？”他唾沫横飞，声音震得我办公桌上的咖啡杯都在轻颤。

“观众要的是这个吗？啊？爽点！懂不懂？打脸要快！节奏要飞起！渣男必须坏得流脓！女主必须金手指开得比黑洞还大！谁他妈关心反派有没有精神病？观众就想看他被女主踩在脚下摩擦！摩擦！懂吗？！”

他每说一句，那份剧本就被他捏得更皱一分，像一团即将被丢弃的废纸。

“现在的观众就爱看这个，越降智越好，越套路越爽。”

“可……逻辑上……”我微弱地挣扎。

“逻辑个屁！”老周把剧本狠狠摔在我的键盘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吓得我一哆嗦，“数据！数据才是爹！看看人家陆昊写的《邪王追妻：99次索吻》，逻辑死得透透的，可人家首播24小时点击破五千万！评论全是‘爽翻天’、‘渣男活该’！你跟我谈逻辑？你那点狗屁不通的‘层次’，能换来几个点击？几个硬币？”

我张了张嘴，想反驳，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坐在工位上，看着电脑屏幕上那一行行降智台词，心里像堵了块石头。

“系统提示：宿主已获得‘打脸技能’，是否立即使用？”

“女主：‘你、你们怎么能这样对我……’”

“绿茶女配：‘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爱哥哥了……’”

“男主：‘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我永远都不会爱你！’”

我：“……”

我忍不了了。

我打开文档，开始修改剧本。

女主重生后第一件事应该是收集证据，布局复仇，而不是送早餐上赶着被虐。

男主既然是霸总，就应该有脑子，不能被绿茶耍得团团转。

系统提示音可以保留，但不能每次都靠系统打脸，女主得有自己的成长线。

我改得热血沸腾，改得激情澎湃。

第二天，“林知远，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组长老周把剧本摔在我桌上，声音大得整个办公室都安静了。

我低头一看，是我昨晚偷偷修改的剧本版本，被他打印出来，红笔圈得密密麻麻。

“你知不知道我们这部剧三天后就要上线？”

“你知不知道演员已经进组，布景已经搭好，宣发已经排期？”

“你现在改剧本，是想让全组人陪你一起死？”

我张了张嘴，想解释：“我只是觉得原剧本太降智了，观众会骂……”

“观众骂？”老周冷笑一声，“观众骂完还不是照样看？”

“你知道我们这部上部类似剧情的短剧上线24小时播放量多少吗？”

“四千八百万！”

“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剧情节奏快、爽点多、演员漂亮、宣发到位！”

“不是你那什么狗屁逻辑和人物成长！”

我哑口无言。

我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在这个行业里，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

三天一部剧，五天一个系列，演员连轴转，摄影棚排期排到明年。

谁还有空打磨剧本？

谁还在意剧情合不合理？

只要男主够帅，女主够美，台词够爽，观众就会买单。

“你以为你是编剧，就能决定一切？”

老周凑近我，语气里满是讽刺。

“你只是个写台词的工具人。”

“别把自己当成救世主。”

我低着头，手指紧紧攥着剧本，指甲都掐进了掌心。

“明天上午九点前！按标准爆款模板给我改回来！男主必须无脑渣！女主必须无脑爽！再整这些没用的幺蛾子，下个月绩效全扣光！”老周撂下这句冰冷的话，怒气冲冲地走向他的独立办公室。

我像个被抽掉脊椎的木偶，瘫坐在椅子上。屏幕上是那份被老周判了死刑的剧本嘲讽地闪烁。我闭上眼，手指深深插进头发里，用力拉扯着头皮，试图用这点微不足道的刺痛来对抗那铺天盖地的虚无和恶心。

那天晚上，我加班到深夜，把原剧本的台词又改了一遍。

偷偷地在不影响主线的情况下，把一些降智台词改得稍微合理一点。

比如：

原台词：“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我永远都不会爱你！”

我改成：“你以为你做的这些事，我真的不知道？”

原台词：“系统提示：宿主已获得‘打脸技能’，是否立即使用？”

我改成：“系统提示：宿主已获得‘记忆回溯’功能，可查看前世真相。”

我知道这些改动微不足道，甚至可能没人会在意。

但我就是想留下一点自己的痕迹。

我想证明，即使是在这种环境下，我也能尽力做出一点改变。

“观众不是木偶人。爽感过去后，希望能带给他们思考。”

我在笔记本上写下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