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再访画工院

平日里熙熙攘攘的酆都塔由于被述职大典分去了人流，竟显得有些冷清。

但其中仍然有一些店铺在正常营业。

若是商业在正常运行还在可以理解的范畴之内，但是相当一部分行使办公服务职能的门帘依旧开着。

这便更加印证了白鸣的猜测：述职大典是“地府”体系的节日，不是“阴曹”的。

塔内冷清，走进一个人便要将周遭所有慵懒小鬼的目光全都吸引过来。

白鸣走进塔中没有几步，便被迎面而来的董绘拦了下来。

“又见面了。”

董绘笑容和蔼，依旧是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

“确实是好久不见。说起来，我的确还要感谢您的符。”

白鸣想起那驱散符在靖南山的效果，不由得当成一句客套话说了出去。

“您喜欢那自然是很好的。”

董绘对此并不意外，甚至有一种早就知道了的感觉。

“我来见见我那位朋友。”

董绘伸出一只手，示意他跟自己走。

酆都塔入口到塔底路途还算漫长，为了缓解尴尬的氛围，他主动出言闲聊：

“说起您那位朋友，我倒是有一件趣事想和您分享。”

“洗耳恭听。”

“他初到我们画工院，无名无姓便不好交流。后来在同僚的建议下，他便给自己取了个名字。”

“现在他名为‘吴玄道’。之后我视其笔锋，倒是真与那画圣有些相似了。难不成是心理作用？”

“有可能吧。也许是他本身就画的好，如此联系一番，其中优点有共通之处也说不定。”白鸣讪讪地笑笑。

“您说的有理。”

董绘点头，表示认可。

“其实我这次来，还有一件事。不知董先生可否为我解惑？”

话匣子打开，白鸣便借机发问。

“我是拿您当朋友的。朋友之间自当无话不谈。”

“我刚从酆都新殿而来，在那里见到一位名为‘董炎’的年轻人。”

“此乃愚弟。若有冒犯，还请见谅。”

“不，并无冒犯。令弟可谓青年才俊。只可惜其公务缠身，想和他多攀谈几句，倒也不太好妨碍他的正事了。”

他特意在“正事”二字处加重了语气。如董绘这般的人，便一定能知道他具体指代的是什么。

“我们兄弟为阴曹效力，自当尽职尽责。虽说和您部门不同，行事之事或许有些互相掣肘之处，但总归都是为了地府的建设，也算是殊途同归。”

董绘很自然地向他解释。

他的话说的很是圆润，让白鸣找不出漏洞。

“只可惜我对阁下所效力的‘阴曹’所知甚少，否则今日也不会闹出乌龙来，实在可惜。”白鸣图穷匕见。

“没关系。”

聊着聊着，画工院的大门便出现在了二人眼前。

董绘没和门口的小鬼交流，主动推开了大门。

“我可以向您慢慢介绍。”

画工院内依旧是一片金碧辉煌之样。

诸个岗位鬼满为患，整个画工院竟然没有因述职大典所影响出现大面积的缺勤，依旧在正常的运转之中。

“在见吴先生之前，不妨跟我先四处参观一番，也好让我为您介绍介绍阴曹？”

董绘向白鸣发出邀请。

“那就有劳了。”

“还请您将武器寄存。”

白鸣顺着他的手将背后的剑和弓递给一旁的小鬼，小鬼费劲地抱着武器运到一旁。

“我们现在站着的地方是‘上色区’，也就是诸多画师们工作的地方。在这里的员工以美术为载体，为这阴间的一切事物提供‘润色’。”

他嘴中的“润色”，如果在几个星期之前，白鸣会单纯地认为只是润色；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了这里兼有摆弄权力的功能，这“润色”二字，可就足以令人品味了。

绕开各种雕梁画栋，他们来到另一片区域。

这一片区域的装饰明显要更加跳跃。明明都是些平面的装潢，却令人感到十分跳跃，仿佛整片区域都是鲜活的一般。

“这里是‘启发区’。启发区的工作者并非思想家，但他们用音乐表达思绪的手段要凌驾于所有思考者之上。音乐是他们的表意方式，也是武器。”

董绘这般说着，声音的震动便随着空气流淌而来。

声音轻快愉悦，令每一个听众都感觉神清气爽。

白鸣不能阻止自己听到这些音乐，所以便不得不被这音乐操纵了情绪，感觉整个人都松弛下来。

但若是在其中夹杂一些不协调的杂音……

他晃了晃脑袋，将这种恐怖的想法赶出去。

穿过启发区，他们来到这画工院最后一处区域。

这里没有那些浮夸的装饰，只有一些简约的线条。

这些线条并不成画，而是每一段都有独自的意义。

线条将这片区域包裹起来，构成了一种和刚刚上色区完全不同的冷峻氛围。

“这里是‘构造区’。这里是思想碰撞之地，为整个地府提供思维的跃动。”

董绘伸出一只手向其中一位学者打招呼。对方友善地回了一个招呼。

“这里的每一位都是真正的学者。”

白鸣注意到，在说构造区时，他没有提到这里的人需要“工作”。

“这三处区域的大家共同组成了‘阴曹’。我们以艺术和知识作为立足之基，在此之上生根发芽。如果说地府的官员是孔武而直接的，那么来自阴曹的官员就是阴柔而润物的。”

“我们并非对立，而是互补。”

董绘下了一个结论作为他介绍的结尾。

“您的介绍真的很完备，也很官方。”

白鸣的意思是他说的话和实际操作起来的结果不符。

“毕竟大家都有自己的想法，实际实践起来，总会有这样那样的区别。只要大的方向不变，我想应该问题也不大？”

白鸣点点头表示认可。

这是的确是客观事实。

构造区的一个人向这边投来了一个目光。

这目光正好和董绘的目光对上。

“我去找吴先生。您可以先自行四处转转。”

董绘说罢便自觉地离开。

“嗯？”

白鸣还在疑惑董绘干嘛要将自己撂在这个地方，刚刚那投来目光的人便朝这边走过来。

那人披着一件十分宽大，或者说有些过于宽大的长袍。长袍上点缀着许许多多的图案。

“欢迎。”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袍子下传来。

“您……您好？”

袍子下面伸出一只手。

那手已经不能用枯槁来形容了。比起肢体，更像是一节枯黄的枝干。

“时间学者汪识，欢迎您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