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镇,总兵府。
“报——!“
马蹄声碎,只见传令兵下马跑进中军营帐。
“禀将军,兵部拨来了几车佛朗机铳,我们已经入库清点。只是......“
说着,他喉结滚动,声音陡然低了三度:“户部欠的军饷还没有到……”
“哐!“
李直猛地拍了一下沙盘,他一脸不悦的说道:“已经欠了几个月……到现在都还没有发下来?!上月说漕船搁浅,前几日说库银火耗,今日又要编什么新词?“
副将汪苏突然插话道:“卫所里多少双眼睛饿得发绿,那些官老爷到底还管不管了?!“
话音落下,李直皱着眉头。
这些天要不是他用多年攒下来的私房钱垫上,恐怕这大同卫所早就发生哗变了。
但是……这也只是杯水车薪而已。
普通将士根本就没有拿到军饷……
不满情绪早就弥漫全卫所了,再这样下去还了得!
“把军需官叫过来。”
很快,军需官满脸愁容地走进来,低声向李直禀报:
“李将军,军饷已经逾期多日未发,库里的存粮也所剩无几,弟兄们的口粮都快成问题了。”
李直整个人瞬间凝固,眉头紧锁成一个“川”字。
他当然知道。
军饷对于三军将士来说意味着什么。
“六百里加急再催户部!“李直下令道。
说完,他转身按住汪苏肩膀:“让你麾下夜不收扮作马匪,去草原边缘的零散部落打打秋风,换取些许物资。”
“将军…这不是打劫嘛!”汪苏猛然抬头看着他。
“我知道……这不用你说。”
“可是……这……”
李直看了一眼汪苏,无奈说道:“但是眼下除了这个……还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嘛?再这样下去恐怕大家就得造反了!再说了咱们打劫的人是草原部落。”
“告诉众儿郎,敢动百姓一缕布丝者——斩!“
“就这样吧,你多派一些亲信过去,不要让副总兵和其他人发现了。”
“是。”
汪苏离开后,李直嘀咕道:“没钱真特么难啊……”
……
熬过了三五天后,总算是得到了户部的答复,但都是一些敷衍推脱之词。
“妈的!”
骂了一句后,李直来回踱步,思索着怎么解决军饷的问题。
“报!”
这时,传令兵连滚带爬扑进营帐里。
“将军,京营急件!“
“快拿过来。”
李直急忙打开,只见上面写着:
“速来京营取军饷,不必带兵甲。”
他微微一愣。
“取军饷还要去京营?!以前不都是直接派人送过来的嘛……”
心里虽然感到几分疑惑,但想着军饷之事刻不容缓。
他也就没有多想。
于是,朝着副将汪苏下令道:
“汪副将,你带人去京营一趟,把我部的军饷拿回来。”
“另外,打秋风这事你交给仇宁去做。”
“是。”
汪苏当即挑了七八十个精兵朝着京营方向疾驰而去。
……
两天后。
他们抵达京营的时候,已经是日头西斜。
余晖洒在京营的营帐上,一片静谧。
“我乃是大同副将汪苏,特地奉命过来取军饷。”
“哦?是你们啊,进来吧。”守门士卒懒洋洋抬了抬眼皮,慵懒地说道:“军饷已经分好了,你们入库自取。“
闻言,汪苏带着士兵依照指示进入营区。
可刚刚一入营内……
四周突然涌出大批士兵,将他们给围了起来。
还没有等众人反应过来,只见咸宁侯仇鸾冷着脸从后方走出,高声喝道:“大胆北兵叛徒,竟敢潜入京营图谋不轨!全都杀了!”
“我们……”
说罢,也不容汪苏解释,他大手一挥,命令士兵搭箭射向这些北兵。
“妈的!仇鸾……你这挨千刀的竟敢暗算我们!”
汪苏等人虽奋力反抗,可终究寡不敌众。
转瞬之间,便血洒当场!
……
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传回大同。
“什么?!你是说汪副将他们全都被杀了!”
听到这个噩耗,李直如遭雷击,瘫坐在椅子上,口中喃喃道: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报!”
“有人求见……”
恰在此时,帐外士兵通报,称有俺答汗的使者求见。
“不见!让他们都给我滚!”
“将军…既然朝廷这般对待我们,不如听听这些家伙想干嘛吧?”仇宁低声说道。
沉默片刻。
李直强撑着精神,命人将使者带入。
“把人带进来。”
使者进帐后,先是恭敬地行了一礼,而后开门见山地说道:
“李将军,大汗久闻将军大名,知晓将军如今处境艰难。”
“桀桀……明廷如此薄情寡义,视将军与大同将士的生死于不顾,将军何不弃暗投明加入我草原部落,大汗必以厚礼相待。”
“住口!”
李直怒目圆睁,拍案而起:“我李直深受皇恩,怎会背叛朝廷!”
“嘿嘿……将军莫激动,不如先看了这个再说。”
使者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从身后取出一个包袱,缓缓打开,一只鲜血淋漓的手臂滚落出来。
李直定睛一看,顿时五内俱焚,那竟是他年迈老母亲的手臂。
“娘!!!”
他撕心裂肺哭着。
使者在一旁也不说话。
“你们……你们这群畜生!”
李直悲痛欲绝,泪水顿时夺眶而出。
这时,使者做出一副同情的表情,缓声说道:
“李将军,您一片忠心,可他们却如此对待您,连您的家人都不放过。将军若再执迷不悟,恐怕大同的三军将士也都会永无宁日了!”
眼见李直发愣没有回应,使者再度开口说道:
“大汗惜才……”
话音未落,李直突然掐着他脖子撞向立柱。
砰砰砰!
骨裂声中,他咬牙说道:“传令三军…”
“从今日开始,大同将士只为自己而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