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委、县政府、县大队召开了一次扩大会议。在会上,听取了有关国内抗日斗争形势的报告。分析了本地区敌我双方力量的对比,一致认为形势一派大好,我方处于有利地位。县大队己发展到二百多人,二百多支枪。虽说大多数都是破枪,但都能用。并且还有三挺机枪。县大队编成了三个中队,每个中队又分成儿个班。在刘满仓、马文远、李长顺等人的带领下,指导下,军事技术,单兵素质,指挥能力,都达到了一定的水平。县大队可以说是”兵强马壮”了。连续打了几个小规模的胜仗,士气高昂。各区小队也有一定的战斗能力。县大队配台各区小队,在卫阳地区形成了一支不可小觑的抗日武装力量。
保安团,名义上叫团,其实只有一百多人。这些人来原复杂。有的是零星土匪,有的是地痞流氓。,有的是杀人劫货的强盗,有的是开小差回家的兵油子,有的是为了混口饭吃的穷苦百姓。·····这些人喝酒吃肉吸大烟行,赌钱逛窑子抢奸妇女行,打人骂人抢东西行。如果打起仗来,需耍玩命时,谁于哪,一个比一个躲得炔,一个比一个跑得快。这些人如果打起仗来,根本就没有什么战斗力可谈的。至于武器,倒有一百多杆枪。这些枪都是些老掉牙的破家伙,有毛瑟枪,有老毛式,有捷克式,有汉阳造。·····有的膛线快磨平了,有的没有准星,有的缺少标尺,有的撞针折了,还有一支枪,一颗子弹头卡在了枪膛里,······这些枪能用的不多。表面上看上去是杆钢枪,用来吓唬老百姓还可以,用枪托打人还可以,打仗时就可想而知了。有一个兵痞以为自己的枪好,想显摆一下,放了一枪,可麻烦了,卡壳了,拉不开栓了。几个兵痞慌忙用探条又是捅,又是捣,忙活了好一阵子,才把卡的弹壳捣下来。这个兵痞再也不敢随便放枪了。······保安团也有一个得劲的家伙,那就是那挺捷克式轻机枪。这可是吉六儿的胆,保安团的威,保安团的镇团之宝。这挺捷克式轻机枪,走动一直有机枪手”降道神”扛着。”降道神”名叫吕柯臣,因为他的个子将特别高,人们便给他起了”降道神”这个外号。这家伙个子高,力气大,心狠毒辣。他是个老兵油子,在部队就是机枪手。开小差回家后,就跑到保安团来当兵了。他会巴结,会溜须,管叫吉六儿叫姑父。这是一个八杆子也打不着的内侄。虽说”降道神”和吉六儿向老丈人是同村,但不一姓,只是按街坊辈儿该叫吉六儿姑父罢了。而”降道神”为了巴结吉六儿,一句一个姑父,叫得特别口甜。吉六儿就需要他这样的人材,就认这个八杆子打不着的内侄,当成自己的心腹爪牙,把最心爱的宝贝——机枪交给他使用。吉六儿到哪里去,为了显摆威风,总是霆蒂着”降道神”,扛着那挺轻机枪。”降道神”跟着吉六儿也没少办坏事,打黑枪啦,活埋人啦,”背死狗”啦,······几乎每次都少不了他。保安团在乱葬岗袭击县委开会会址,用机枪打死李松同志的就是他。他恶贯满盈,两手沾满鲜血,是一个理应惩处的恶棍。·····其实,在同志们眼里,吉六儿的镇团之宝——那挺捷克式轻机枪不足为虑,至于”降迫神”那不过只是一垛臭肉罢了。
经过分析,县大队和保安团相比较,占有绝对他优势。如果县大队攻打保安团的话,将如黄鹰抓鸡。会议决定,消灭这支汉奸武装,处决吉六儿这个狗汉奸及其他恶棍,拔掉保安团这颗钉子。扰乱敌人,打击敌人,牵制敌人,配合大部队作战。尽管敌我双方力量悬殊很大,消灭保安团不是问题,也要用牛刀杀鸡,消灭保安团既要利索,又要轻松。除吉六儿及个别恶棍必须处决外,大多数兵丁都是穷苦出身,应教育释放,争取过来。经过一夜紧张的讨论,制定出了一套周密的作战方案。
召集了班长以上全体干部,召开了一次秘密军事会议。在会上,刘满仓代表县大队宣布了作战方案;
战斗的时间定在六月初七。
半路上截杀吉六儿。
一中队带挺机枪,埋伏在吉村通往柳林镇的路上,淮备伏击柳林镇前来增援的敌人。
三中队带一挺机枪,埋伏在吉村通往黄铺的路上,淮备伏击黄铺前来增援的敌人。
二中队带一挺机枪,负责攻打吉村炮楼——保安团的老巢。
刘满仓最后还解释说,这种打法叫”围点打援”。”围点打援”的战略意图有两个:一,以”围点”为主,以”打援”为辅。战略目的是消灭围着的敌人,打援是为了阻击前来增援的敌人,以保证顺利地消灭被围之敌,”打援”为”围点”服务。二,”围点”是为了吸引敌人离开老巢,在敌人离开老巢行进的路上消灭敌人。战略目的是为了消灭出巢前来增援之敌。以打援为主,以围点为辅,围点为打援服务。根据战场形势的瞬息万变,可以马上玖变战略意图,调整兵力布署。这次”围点打援”的战略意图属于第一种。、、、、、、同志们一边听,一边不住地点头。太家一致认为,这不但是一次军事会议,还是一堂生动的军事课。
“擒贼先擒王。”“打蛇打七寸。”同志们一致认为,保安团这帮”贼”的王,是吉六儿。保安团这条蛇的”七寸”是吉六儿。处决吉六儿,是这次战斗的关键。如果处决了吉六儿,这次战斗往下进行就顺利得多了。处决了吉六儿,这次战斗的其他问题就迎刃而解了。如何在这次战斗中处决吉六儿,同志们动了一番心思。
同志们暗暗地在作准备。有的擦枪,擦罢枪膛擦枪机,擦罢里边擦外边。里外擦得干净净的,明晃晃的,一拉枪栓,哗啦哗啦,须溜溜的。有的磨刀,磨大刀,磨刺刀,磨磨,用手指轻轻摸摸刀刃。磨磨,用手指轻轻摸摸刀刃。刺刀、大刀磨得锋利。为六月初七的战斗作准备。
耿少杰被杀,对吉六儿是一个极大的镇慑。李大丁被杀,极大地震动了吉六儿的心。吉六儿整天心神不宁。”我们八路军说到做到······”这句话深深地烙在了吉六儿的脑海里。并深有感触:·····是啊,说到做到。他们说耍用李大丁的狗头祭奠英烈忠魂,虽说没有割下李大丁的人头在王仁轩灵牌前祭奠,李大丁的人头还是被打了个大窟窿。还有高老鳖,还有李队长,·······王春圃、郑国粱等人的人头······还有我的人头·······我的团部比不了柳林寨,他们能在柳林寨,在李家堡杀死耿少杰,杀死李大丁,就不能在吉村杀死我吗。我比起李大丁的血债多得多呀。共产党、土八路本事大着哩,厉害得哪。······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他总认为共产党、八路军时时刻刻在准备暗杀他。因此,他深居简出。
让吉六儿作难的是离六月初七越来越了。六月初七是大汉奸郑国梁他老子去世三周年纪念日。吉六儿和郑国粱是把兄弟。郑国梁的老子是吉六儿的干爹。于爹过去世三周年纪念日,义子怎能不前去上供祭奠呢。如果我前去上供祭奠,是不是在郑家岗(郑国粱的村)遭到共产党、土八路的袭击呢?、我离开保安团,保安团会不会出事呢?、、、、可不去不行啊,干爹过去世三周年,义子哪能不去上供呢。朋友面子上过不去呀,把兄弟不能”摔香炉”呀。上司、下属、同僚都会耻笑的。再说,我虽说离开了保安团,大白天,也不会出什么事。六月初七这一天,肯定卫阳地区军界、政界的头面人物都前去祭奠,一定会有重兵保护,共产党、土八路绝对不敢前去袭击,在郑家岗肯定安全。去的时候多带些人,带上”降道神”,扛上机枪,在来回的路上绝对安全。······吉六儿最后决定,六月初七到郑家岗去给他干爹去上供。哼,趁这个机会,显摆一下我保安团的威风,显摆我吉守仁的威风。
六月初七早吃早饭,吉六儿一伙儿人经过一番准备出发了。吉六儿从保安团中挑选三十名兵痞作为随从保镖。这三十个兵痦军事素质较高,都会打枪。并且枪都能打响,都管用。当然少不了带上”降道神”了,”降道神”扛着机枪。全凭这挺机枪给吉六儿摆显威风哩,全凭这挺机枪给吉六儿壮胆哩。这些,是保安团的有生力量。除此之外,剩下那些人,是名副其实的乌合之众了。吉六儿也打扮一番。穿上了他那套不显军衔的军装,穿上大马靴,挎上日本主子赏赐给他的王八盒子,挎上日本主子赏赐给他的东洋刀,骑上日本主子赏赐给他的东洋大马,自以为威风凛凛。吉六儿骑着东洋大马,贴身走着”降道神”,”降道神”扛着机枪。带着一群兵痞,抬着大食盒子,太食盒子里装着供品,向郑家岗走去。
快到头伏了,天气又干旱少雨,大多是晴天,这几天的天气是热上加热。早晨的天空干净无云。刚出来的太阳呈红黄色,预示着今天又是一个大热天。早晨就感到了天气有些燥热。从吉村到郑家岗二十里路,这群兵痞可得冒着酷热来回行走四十里路,可真是苦差一趟啊。可也是一趟美差。他们多少天没喝过酒了,多少天没动过腥了,馋得很哪。今天,可以喝上酒啦,可以吃上肉啦,可以解谗啦。
这一天,郑家岗热闹异常,像赶集赶会一样,东场里,大街上,胡同里,到处停着前来上供的家客所乘坐的马车、太平车,到处拴着拉车用的牲口。东场里,大街上,胡同里,人群熙熙攘穰,人来人往。人的势力大了,驴尾巴吊棒槌的亲戚就多,前来上供的家客就多。巴结他的人就多,前来上祭的祭客也就多。人有了势力,狐朋狗友就多,前来上供的干亲戚也就多,。·······今天郑家岗的人特别多。有身穿孝衣的孝子贤孙,有一群一群前来上供的男女老少家客,有一帮一帮前来上祭的祭客,有逝者及郑国粱的狐朋狗友,·····有伪县长王春圃,有副县长郑洞国,有伪商会会长汪兆安,有警察局长刘昭辉,有民政局长江天行,有皇协军大队长胡一凡,有中野三郎委派的侯翻译官,······还有保安团长吉六儿。有为上供客人抬供品的下人,有赶车的车把式,有办丧事的管事人员,有办丧事的下人,有要饭的叫花子,有做菜的厨子,·······吉六儿估计对了,今天卫阳地区军界、政界乃至商界的要人都来了,就是派了大批军队进行护卫,有日本兵的一个小队,有皇协军的三个小队,有一部分便衣特务队的特务,有警察,·····还有吉六儿带来那二三十个兵痞。村里面到处走戴钢盔的日本兵,穿黄狗皮的皇协军,穿黑衣服的警察,穿便衣挎盒子炮的便农特务,·····还有穿杂色衣服扛枪的兵痞。共产党、土八路是不敢前来袭扰的,今天到这里来上供是安全的。
灵棚搭在了村东头空荡荡的打麦场(东大场)上。灵棚布置得庄严肃穆,阴森可怕。灵棚两则挂着黑色幛幔,上面用白漆写着挽联。灵棚的中间放着一张灵桌,灵桌上放着郑国粱他老子的灵牌。灵牌前面点着两支大白蜡。灵桌两边站着两个日本兵,戴着钢盔。拿着枪,上着明晃晃的剌刀。还站着两个皇协军,也都端着枪,怪下人的。灵棚外面摆满了家客糊的纸货:有哭楼、轿、马、金山、银山、摇钱树······还有日本鬼子中野三郎和大汉奸伪县长王春圃送的花圈。真可为中西文化相结合。灵牌前面摆放着一大片供桌,供桌上摆放着家客上的供品,一桌又一桌,好大一片。还摆放着祭客上的祭品:幛子分挂在灵棚两侧,杀好的猪,剥好的羊摆放在供桌上。好奇的人们想看这些供品或祭品,却不敢看。胆大的人想看也不敢靠近,只有远远地看。干儿子,郑国粱的把兄弟,威震一方的保安团长吉团长上供了,兵痞们抬过大食盒,劳下人忙着摆开,人们远远望去,赞叹不己:五碗馒头,五碗面泡,五碗肉,五只烧鸡,五条大鲤鱼,还有五个糖人,每个糖人有一尺来高,一共是三十碗。这么好的供品,充分显示出吉团长的出手大方和孝心。
在大东场上空,在整个郑家岗空,笼罩在噪杂声之中,强烈地袭扰着人们的耳朵,接连不断的震耳欲聋向三眼枪声,噼哩啪啦们鞭炮声,呜呜啦啦的喇叭声,一群一群人的吵嚷声,驴叫声,马嘶声。犬吠声,牛喘声,·····混合在一起,形成了奔腾不息的声潮水,声潮后浪推前浪,一浪高过一浪,滔滔不绝。······家客们,祭客们在灵前祭拜,一帮又一帮,一帮又一帮,接连不断。这些家客和祭客,在祭拜时,一般是行”六拜礼”。有的行个比较复杂的礼——”十二拜礼”。有的则行个最简单的礼——”懒四拜”。尺轮到吉六儿这个义子祭拜干多了。带来的兵痞们持枪分站灵棚两旁。吉六儿摘下了东洋刀,摘下了王八盒子,脱下了马靴,换上了布鞋,穿上了孝衣,给吹响器的用黄纸包了一点儿钱儿。久经江湖的吹鼓手当然明白,这是义子前来祭拜,要行大礼。并猜到,他就赶威震一方的保安团长吉六儿,都攒足了劲几,但等这个义子行大礼时,使劲儿吹。吉六七走近灵棚,”降道神”扛着机枪跟在身后。咔嚓,”降道神”一拉枪机,子弹上膛,把枪举上上空,一扣扳机,”突突突·····”朝天上打了一梭子,”咚!”“咚!”“咚!”······几杆三眼枪响起来,几乎能把人们的耳朵震聋,人们只好捂住耳朵。这时,鞭炮也噼哩啪地响起来。执香的扯着嗓子高喊:”客——到——”吹喇叭的鼓着腮帮子,捧笙的摇头晃脑,头点腚撅地吹了起来。在喇叭、芦笙的伴奏下,吉六儿向他干爹行个”三上香二十四拜”的大礼。这时,吉六儿完全浸沉在虚荣之中,使他脱离了尘世,忘记了世上一切,进入另一仙境洞天。
凡是白事儿丧事儿,客多人多,照应不过来,吃饭喝酒没人陪,没人管。只有菜吃,有酒喝,有馍吃,没水喝。这是一般办丧事的规律,也算是规矩。今天,郑家岗过这个白头事儿,更是这样了。今天客人更多,有几百人,得摆六七十桌酒席。这么多酒席安放在哪里呢?只有安放在空荡荡的东大场里,火辣辣的太阳底下。没办法,客人们只有顶着烈日进餐啦。一帮端菜的劳下人,来来往往,忙忙碌碌,累得气喘嘘嘘,浑身是汗,光端菜都忙不过来,哪有时间提水?再说,也没有水。后厨光做菜都忙不过来,哪有时间烧水岈。客人们只能吃菜,喝酒,吃镆,别想喝水。只有像吉六儿这种尊贵的客人,才酒啦,菜啦,馍啦,茶啦,烟啦,·····一般的客人是没有资格享受这种待遇的。兵瘩们在保安团天天吃窝窝头儿,吃咸菜,连顿熟菜都吃不上。既便是吃顿熟菜,很少见油儿。至于酒,就更喝不上了。兵痞们馋得狼。今天,逮住了菜、酒、馒头,可该解馋啦。兵痞们不管菜咸淡,猛吃呀。端起酒,猛喝呀。狼吞虎咽,不考虑后果,不考虑吃了喝了是否有难作,先吃进肚里再说。他们一个比一个吃得快,一个比一个喝得猛。他们知道,撵席的枪一响,就该走啦,不能再吃啦。幸运的兵痞趁着有人打水饮牲口,趴在水筲上喝一阵子凉水。大多数兵痞就没那么幸运了,连口凉水也没喝上。
吉六儿酒足了,饭饱了,茶喝得了,烟也吸过了,撵席的枪也响了。知趣的吉六儿带着兵痞们要离开郑家岗了。”为走主家安”嘛。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因为他离开了保安团,有些不放心,光怕出什么事儿,他要急着回吉村。天气热,出汗多,人体内缺少水份,——渴。菜咸,吃多了,泛渴。酒喝多了,泛渴。渴,渴,渴到一块儿了,渴上加渴。可怜这些兵痞,大多数连口凉水也没喝。还没有离开席位,就泛起渴来。没办法,只有顶着烈日,忍着渴上胳了。这时,天刚过午,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兵痦们越走越渴,渴得喉咙干半截,舌头于得搅不动。他们盼望着走在半路上遇上一个菜园,遇上浇菜的,可以过过水隐。可他们的运气咋那么不好,走了大半路了,没有一个菜园。如杲能路过一个村庄,也能解决渴的问题。可这大半路都不路过村庄。从吉村到郑家岗这二十里路,只路过一个村庄——徐家营。
从吉村到郑家岗,有一条大路。这条路正好经过徐家营的村东头。徐家营离吉村六七里路,离郑家岗十三四里路。从吉村去郑家岗,徐家营是必经之地。
徐家营东头离村不远的路边上,有一棵一掐粗的小树,树冠不大,枝叶稀稀楞楞,炽热的阳光通过树冠枝叶的缝隙筛下来,形成了花花达达的花达树荫。如果在这个树荫下”乘凉”,比在烈日下暴晒强有限。谁会在这个树荫下乘凉呢。
可这个树荫下可真有一个人。这人有多大年龄,看不出来。浑身的衣服脏,脏得看不清是什么颜色了,并且烂。他脚上,腿上,胳膊上的黑泥多厚。脸上被汗水一冲,七道灰儿八道儿泥儿。他四挺拉叉地在这个小树荫下躺肃。随便找个树荫都比这个树荫强,他何必躺在这个小树萌下呢?单从他睡觉的架式可以有出他是个傻子。傻子身边放一个挎篓。挎篓里放着一个又脏又烂的铺盖卷儿,放着一个小锅儿,还有一个有㕡子的碗。这可能是他的全部家产。不用说,这是一个要饭的傻子。刚过午时分最热,热得天空中不见一个飞鸟。这条路上行人奇少。偶尔有几个过路的行人,谁搭理那个傻要饭的呢。
大路上也有三三两两的行人,都是紫花单裤,紫花汗褂,戴着凉帽。看衣着打扮,这些人都是乡下农民。有的肩上搭着钱褡子,有的背个小包袱,有的挑着挑子。看起来他们是过路的。看样子好像走了很远的路,他们很累,也很热。他们到了村头,找个树荫,就地一坐,摘下凉帽当扇,呼嗒呼嗒搧起来,有的往地下一躺。
从正南来了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中等个儿,车轴汉子。脸堂黑红,敝着怀,露着胸脯上黑红肌肉,一看这人就嶷一个结实的乡下汉子。这汉子膀子上搭着攀,襻的两头挂在车把上,推着一辆木轮的独轮平头推车,车怀里吊着一个脚篓,脚篓有盖子。这是放钱或杂物的地方。从车怀里的脚篓,从这人推车的姿式,从这人推车走的步伐,可认看出这个义是个推着车子走街串巷做小买卖的。车子上放一个大条筐,条筐用湿单子盖着。老远就闻到了黄瓜的清鲜味儿。不用掀开单子看,车子上推的是黄瓜。这汉子是个卖黄瓜的。卖黄纸的把车子推到村头路边上一棵大柳树下,摘下攀,抬头看看太阳,又往四周撒撒,掀开脚篓盖子,拿出一个大窝窝,蹲在那儿,三下五去二,一个大窝窝可进肚了。卖黄瓜的干该一声,清清嗓子,昂首挺胸,攒足劲儿,亮起嗓子吆喝起来:”黄——瓜——,黄——瓜——卖黄瓜喽——。”嗬,这人的嗓门儿可真大,真洪亮,声音像铜钟,无风能听一里远。
卖黄瓜的吆喝几声,零零星星地从村里招来了一些人。这些人是来看稀罕的,凑热闹的,买黄瓜的人很少。鲜黄瓜是蔬菜中的上品,很贵。没有客人,谁舍得挖一升麦换儿斤黄瓜吃呢。人们光夸好,就是不买,不过饱饱眼福罢了。出来了一个中年女人,想买黄瓜,老远就问:
“卖黄瓜的,黄瓜咋卖啦?”
“一升麦四斤。”
“吔,也太贵啦。”
“天旱,种菜不容易。”
“一升麦五斤吧。”
“不卖。”
、、、、、、、、
不知从哪儿过来一个年轻人,有十八九岁,只长得细长胳膊细长腿儿,瘦长脸儿,细眉细眼儿,嘴角微微往上翘,一副调皮捣蛋的样子。多事地跑到黄瓜车子跟前,故意打岔:”一升发七斤?不行不行,一升麦八斤吧。”卖黄瓜的看样子很讨厌他,不搭理他。这年轻人一个劲儿地胡搅蛮缠,卖黄瓜的一直不搭理他。年轻人随手拿一根黄瓜,拧拧黄瓜刺儿,填嘴里就吃。卖黄瓜的急了,”哎哎,你是猪脱生的呀,也不问价,你要不要哇?”
“吃你一个鸡巴黄瓜多大的事吗?”
“你嘴里有屎吗?说话干净些。”
“你骂谁?!”
······
两个人越少越厉害。卖黄瓜的朝着年轻人的脸来个冲天炮。如果这一拳打在年轻人脸上,年轻人一定是满脸开花。年轻人挺麻利,头一摆,躲过这一拳,卖黄瓜的这一拳走空了。年轻人也是个狠主儿,朝着卖黄瓜的兜裆踢了一脚。如课这一脚踢中了,卖黄瓜的一定会惨叫一声,蹲在地上。卖黄瓜的也不笨,躲过了这一脚。买黄瓜的女人一看打起架了,也不买黄瓜了。这么多人能让他俩打架吗,村里的人和过路的人都围拢过来,拉开他们,好言相劝。这两个人越拉越有劲儿,越劝越厉害。
吉六儿带着他那帮兵痦过来了。这些兵痞忍渴忍了大半路了,渴坏了。由于热,渴,乏,虽说排着队,根本就不像个队伍的样子,松松垮垮,乱糟糟的,个个歪戴着帽子,有的干脆把帽子摘下来,掂在手里。有的敝开着衣衿,坦露着胸脯,无精打采。吉六儿挎着手枪,挎着东洋刀,穿着大马靴,骑着东洋大马,神气十足。他走在兵痞们后面。”降道神”扛着机枪和吉六儿并排走着。前面不远就是徐家营了。到了徐家营,就能弄到水啦,可以解渴啦。兵痞们来了精神。
兵痞们快到了徐家营,看见村口有一群人在吵架。蛮横成性的兵痞老远就咋咋呼呼地叫喊起来:
“妈那个巴子,干什么的!”
“怎么,聚众闹事啊,散开散开!”
“莫非是土八路?找死啊!”
“统统抓起来!”
、、、、、、、
咦,保安团的兵来了,村里面看热闹的人一哄而散。一些过胳的人也撤到了一边。这些兵痞都是狗脱生的,鼻子特别灵,老远就闻出了黄瓜的清鲜味儿。咦,黄瓜!兵痞们呼地一声都围拢过来。卖黄瓜的忙用手护黄瓜,”呃呃、、、、、、、”一个兵痞轮起巴掌照卖黄瓜的脸上打去,”妈的,呃啥呃!”卖黄瓜的机灵地躲过了。兵痞们你抢一掐子,他抢一掐子,很快把黄瓜抢完了。卖黄瓜的护住脚篓。有的兵痞抢一大掐子黄瓜,有的一根没抢到。谁抢得多给谁夺,你争我夺,兵痞们乱成一团。”降道神”没去抢黄瓜,始终扛着机枪,贴着吉六儿站着。吉六儿在马上吼道:”不要乱,不要乱!”渴极了的兵瘩谁听他这一套?
小树荫下躲着的傻子,呼地坐起,从挎篓里摸出手枪,”砰!”一枪,”降道神”的头打了个窟窿,倒在地上,不动了。打架的年轻人像只猿猴一样庥利,三步两步窜过莱,一把把机枪抢到手,咔嚓一声一拉枪机,子弹上膛,平端着,对着兵痞,大声吼道:”不许动,谁动打死谁!”卖黄瓜的从脚篓里抓起两颗手榴弹,一手抓着两个手榴弹的把,高高举起,一手食指扣着手徭榴弹的拉火环,大喊:”不许动!谁动炸死谁!”那些过路的乡下农民也都亮出了手枪,一支支黑洞洞的枪口对着这些兵痞,并高声大喊:
“不许动!”
“缴枪不杀!”
·······
吉钉头儿和另一个小头目想要顽抗,枪还没拔出来,”砰!”砰!”几枪,几个眼疾手快的战士,几乎同时开枪,两个家伙应声倒下,当场毙命。兵痞们吓傻了,吓呆了,平时蛮楱狂傲荡然无存。有的咬了一口黄瓜不顾得嚼,有的嚼烂了不顾得往下咽,有前两手抓着黄瓜举起了双手,有前趴在地上求饶:
“八路大爷饶命。”
“八路大爷侥命。”
·······
一个战士把驳壳枪一挥,威严地命令道:”统统站起来,把枪放到这里,站到那边去!”兵痞们乖乖地从地上爬了起粜,把枪放到了指定地点,站到了指定的地点。枪缴获了一大堆,俘虏刁兵痞一大群。
吉六儿骑的东洋大马听到了突然的枪声,受惊了。”咴儿、、、、、、”一声长长的嘶呜,立了起来。肥胖的吉六儿像肉蛋蛋儿一样,从马上滚了下来。还没轮到吉六儿反应过来,傻要饭的下了他的手枪和东详刀。受惊的东洋马想狂奔,脖子上的鬃毛炸起来了。说是迟,那是快,窜过来一个年轻又,抓住马鬃,一纵身,翻身上马,双脚认镫,伸手抓住了嚼绳。东洋马发疯了,翘起了扫帚似的大尾巴,亮展四蹄,狂奔起来,在大道上趟起一溜儿黄尘。他抓住嚼绳,用双脚磕打马肚子,促他快跑。累得它喘着粗气,顺着四只蹄子往下流汗。他心里说,东洋鬼子我们都能制服,难道制服不了东洋畜牲吗。东洋马累了,烈性没了,脚步放慢了,被制服了,。他勒往嚼绳,让马调转马头,老老实实地回来了。
两个战士也来到了吉六儿身边。吉六儿定了定昏花的眼眼,发现打死”降道神”下了他的手枪和东洋刀的傻要饭的,不正是他们衬穷老刘家的满仓吗。他的冤家对头。这真是冤家路窄呀。狡猾的吉六儿想套套近乎,看是否有些转机:”爷,爷们········”一个战士冷笑一声,嗤之以鼻:”哼哼,谁和你是爷们?!狗汉奸!”这个傻要饭的是县大队副队长幻满仓。卖黄瓜的是县大队三中队长马文远。打架的那个年轻人是战士齐二豹。夺取东洋马前年轻乡下人是小战士高四宝。那几个过路的乡下庄稼人都是县大队的战士。
刘满仓从挎篓里拿出一大张写满字的大白纸。这是卫阳县抗日民主政府的一张布告。刘满仓展开布告,两手拎起布告上面的两个角,使布告下垂着,拎到吉六儿面前,让吉六儿看。吓得两眼昏花的吉六儿,也看不清上面写的是什么,只能看到一张白纸上一道黑,一道黑。下面的一道黑的后面有一个红叉子。最后印了一个红砣砣。刘满仓给他念道:”吉守仁卖国投敌,成为汉奸,屠杀共产党员、革命爱国人士及人民群众,血债累累,罪恶滔天。·······判处吉守仁死刑。”落款是卫阳县抗日民主政府。并盖有公章。两个战士架起了瘫在地上的吉六儿,架到路边上,在身后,”砰!”的一枪,吉六儿的脑袋上钻了个窟窿,两个战土把吉六儿往前猛一推,吉六儿栽到地上,一股污血窜出多远,险些溅到身上。
刘满仓说:”文远哥,我带几个人前去增援二中队。你带儿个人押着俘虏过去。”
“是!”
刘满仓骑上东洋马,提着缴获的轻机枪,几个战士每人挑一支步枪,向吉村进发了。有两个战士把缴获的剩下的步枪,一支一支地把枪机都卸下来,装进钱褡子里。把没有枪机的枪装在车子上,让俘虏轮换着班推车,拉车,战士们押着俘虏,也向吉村进发。
根据这次作战的方案,一中队和三中队,分别提前悄悄地埋伏在吉村通往柳林镇和吉村通往黄铺的路上。他们的任务是,吉村战斗打响后,如这两个据点的敌人前去增援,在半路上伏击前去增援之敌,阻止敌人前去增援,确保吉村的战斗顺利进行。
保安团驻扎在吉村东头把外梢,占地有四五亩大。四周一圈儿壕沟,有一条路通向中间。中间有一座炮楼,炮楼有两丈多高。炮楼四周有枪眼,从炮楼里可以往外射击,而外面很难打到里面的人。并且居高临下。炮楼,是很好的防御工事。这座炮楼是保安团兵痞们的胆。见识短浅的兵痞们,以为进了炮楼就平安无事了,土八路奈何不了他们。炮楼四周有用土麻袋垒起来的临时工事,与炮楼相互配合,互为掩护。
炮楼的前面,离炮楼四五十步远,是一个苇子坑,有一二十亩大。说是个苇子坑,其实是一片低洼地,只有到了麦后下了大雨,这里才积些水,水也不深。现在还没下大雨,坑里还没水,只有一大片茂密的一人多高的芦苇。天亮以前,二中队的战士们便悄悄地潜伏在了苇子坑里。夜间,苇子坑里蚊子咬。白天,苇子坑密不透风,热。为了战斗的胜利,战士们再苦也得忍,也得坚持。苇坑离敌人的炮楼那么近,战士们必须严格执行纪律。如稍有不慎,弄出一点儿响声,敌人马上就会发现,潜伏的同志们就会暴露,整个作战计划就落空了。
一般小股八路军袭扰敌人,大多是在夜间。这基本上成了规律。敌人也认可了这一规律。在夜间,敌人的警惕性特别高,光怕八路军偷袭。这次战斗攻击的时间定在午后,来个反其道而行之。在这时候,天最热,人最乏,敌人的警惕性最差。具体攻击的时间,等待信号。战士们只有在苇坑里艰难地等待着。
在苇坑里,战士们静静地听着兵痞们说话。听到了吉六儿一行人出发了。听到了树上知了刺耳的鸣叫。静听着攻击信号什么时候出现。外面站岗的兵痞的时光也不好过。太阳暴晒,热,是没说的啦,更难受地是强烈的太阳光耀得人睁不开眼,人困乏,昏昏沉沉想瞌睡。带班的是不允许他们睡的。这些站岗的哪里还有警性可言哪。
徐家营方向传来了枪声。这说明半路上截杀吉六儿成功拎。这枪声,是二中队攻击吉村炮楼的信号。为了少伤亡人,两个战士,通过苇子棵的缝隙,瞄准了两个站岗的兵痞腿,一扣扳机,”砰!”“砰!”两枪,打中了两个岗哨的腿,”八,八路。”“有八路!”腿上带着伤,连喊带叫,跑到炮楼里去了。啊,八路军攻打炮楼啦!兵痞们大吃一惊,困乏之意全没了,个个胆颤,吓得哆嗦。
兵痞们听到有个人在喊:”保安团的弟兄们,你们被包围啦,你们团长吉六儿己经被打死啦,不要顽抗啦,缴枪投降吧,我们八路军优待俘虏。·······”
一个小头目鼓动说:”别听他们瞎说,团长带那么多人,还有机枪,哪能会死呢。等团长他们一来,这儿个土八路一跑,就没事儿啦。柳林镇的援军,或黄铺的援军一到,土八路一跑,也没事儿啦。这不过是打几枪就跑的土八路。弟兄们,给我打!”临时工事里的兵痞不知天高地厚,噼哩啪啦地放起枪来,可真打起来了。炮楼里的敌人,也从枪眼里零零星星地放起枪桀。嗬,不给他们一点儿颜色看看,他们是不知道天高地厚。战士们火了,动真格的。几个枪法好的,封锁炮楼的枪眼,炮楼里的敌人不敢对外瞄准射击,胆大的只是往外瞎打。战士们用机枪、步枪封锁卜临时工事里敌人,往临时工事里扔了几颗手榴弹。胆小如鼠的兵痞,一看动真格地了,丢下了临时工事,都钻进炮楼里去了。
战斗打响后,柳林镇的敌人派出两个小队的皇协军,去增援保安团。半路上遭到了一中队的伏击。增援,不过是装装样子罢了,谁想去拼命啊。一中队阵机枪、手榴弹,带着几个伤兵,跑回柳林镇去了。黄铺据点的敌人,派出了一个小队的皇协军去增援保安团,半路上遭到了三中队的伏击,也退了回去。一中队、三中队成功地伏击了敌人的增援部队,阻止了敌人的增援,使吉村的战斗顺利进行。
一百多敌人都挤在了炮楼里,进行顽抗,盼望着援军到来解救他们。战士们又一次向敌人喊话,劝他们不要顽抗,缴枪投降。这时,炮楼上一个兵痞扯着尖嗓子喊:”投降?先问问你三爷这杆枪答应不答应。”说着,开了一枪。接盾又开了一枪。说:”听听,你三爷的枪音儿咋样儿。”说着谠着,”砰!”又开了一枪。战士们气得咬牙切齿。也不知这个”三爷”是何方神圣,逮住这个”三爷”,真想一刀劈了他,一枪崩了他。
炮楼里的兵痞们盼望增援的部队望眼欲穿。他们听到了柳林镇方向响起了激烈的枪声。兵痞们心里一振:”柳林镇的援军快到啦。”枪声停上了,援军没来。黄铺方向响起了枪声。”黄铺的援军快到啦。”枪声停了。援军又没来。兵痞们心里有些凉,有些惊。看来唯一的希望只有等着他们的团长吉六儿了。
怎样才能使他们走出炮楼投降呢?、、、、、、、、有两个战士提出,在炮楼门口点火,说是要烧炮楼,吓唬吓唬他们,让他们走函炮楼来。”嗯,可以。”于是,找来了干柴,找来了两条棉被。把棉被用水浇湿,抬住搭在这两个战士身上,一人身上顶一条湿棉被,一个人抱一抱子豆秸,一个人抱一捆高粱杆,在战友们强大的火力掩护下,他们顺利地冲到了炮褛门前。把高粱杆立依在炮楼门上,豆秸放在下面。天气热,柴火干,一点就着。点着以后,这两个战士马上撤了回来。
兵痞们躲进炮楼里,认为也不保险。没办法。胆小的躲在角落里,不敢靠近枪眼。光怕八路军的子弹,通过枪眼打进炮楼里,打着自己。着火的烟飘进了炮楼里,兵痞们吓坏了,惊叫起来:
“火!”
“火!”
“八路放火烧炮楼啦!”
········
炮楼里一片惊惶。有一个大胆的兵痞拿出一颗手榴弹,拉了导火索,挤着眼,拧着脖子,趔赳着身子,把手榴弹从枪眼里丢了下去。正巧,手榴弹丢在了火堆上。咚!手榴弹爆炸了,炸得没着的柴火,带火的柴火漫天飞,火堆炸开了,没法烧了。兵痞们仍然躲在炮楼里,没出来投降。这时,有几个战士受伤了。
战士们非常气愤。那两个点火的战士,气得把披在身上的湿棉被往下一掀,直跺脚。他俩找到了队长:”队长,烧,烧,还得烧。这次烧用煤油,不怕炸!”队长轻轻摇摇头:”不行,这样伤亡太大。他们大部分可都是穷苦百姓啊。不行。再想想办法吧。”
炮楼顶上的兵痞站得高,看得远。几个兵痞看到徐家营方向好像来了一个骑马的人。他们认为这人一定是团长。欢喜若狂,欢呼起来:
“团长来啦!”
“团长来啦!”
“我们有救啦!”
·······
兵痞们发现骑马的后面有几个黑点儿,那是儿个人儿。团长带着二三十个人哩,怎么只有几个?······骑马的人越来越近了。咦,骑马的人不是团长。马是团长的东洋大马。团长呢?~·····突突突······骑马的人在马上用机枪打了几枪。机枪,机枪怎么落在他手里?····那”降道神”呢?······啊!坏啦!八路说的是真的,团长死啦,”降道神”也死啦,机枪落在八路手里啦,团长带出去的人全完啦!我们没指望啦。······兵痞们一片恐慌。这时,八路军战士又向炮褛喊话了,”保安团的弟兄们,你们缴枪投降吧。我们八路军优待俘虏。再不投降,我们就又要烧炮楼啦。”啊——又要烧炮楼啦!兵痞们更加恐慌了。
几个兵痞喊了起来:”八路大爷。·······”
“八路爷爷,······”
“别烧别烧,俺投降,俺投降。”
·······
从枪眼里戳出一根棍子,棍子上挑着一个白褂子。炮楼的门开了,一个一个兵痞,双手高高举着枪,陆续从炮楼里走出来。这时,刘满仓骑着吉六儿的东洋大马,端着”降道神”扛的机枪,赶来了。其他几个前夹增援的战士也赶来了。炮楼里的兵痞也都下来了。俘虏们按照指定的地点把枪放在了一起,人到站到了树荫下。马文远他们几个押着那一批俘虏也赶来了。俘虏们集中在一起,一百多人,黑压压一片。
一个战士问俘虏:”哪一位是三爷呀?”俘虏们知道指的是猴子三儿。几个俘虏相互望了望,一个俘虏用手往炮楼上一指,小声说:”还在上边哩。”几个战士马上端着枪冲进了炮楼进行搜查。战士们在炮楼的地上发现,躺着一个人,旁边放着一杆步枪。一个战士拿起枪,拉拉枪栓,哗啦哗啦,挺顺溜儿。”哼,这杆枪不错。”再看地下躺这个兵痞,没有伤,怎么死了呢?一个战士弯下腰,伸出一个手指头,放在这人的鼻孔下,感到有微微气息。哦——。他明白了。他喊:”来人!这个人死了,抬下去,挖个坑,埋了。”“呃呃········”这个兵痞呼地坐了起来,惹得几个人哄堂大笑。
一个战士说:”你就是三爷吧。”
这个兵痞忙趴在地上磕头,”不不,三小儿,三孙子,猴子三儿。您是大爷。”
一个战士威严地命令道:”站起来!”这家伙乖乖地站了起来。”举起手!”乖乖地举起了手。”下去!”枪逼着,乖乖地走出了炮楼。
这次战斗,除吉六儿和几个恶棍被击毙外,其他一百多个兵痞全部被俘虏,没有一人逃脱。缴获了一百多杆枪。虽说很多枪都是坏枪,送到边区修枪所一修理,就成了好枪。还缴获了许多子弹、手榴弹、粮食等物资。还缴获了许多银圆。一把火把炮楼烧了,炮楼烧成了一个黑筒子。保安团,这支汉奸武装,被彻底地消灭了。
在树荫下,站着一大片俘虏,个个面带惊恐神色,呆如木鸡。他们最关心的是八路军怎样处置他们。他们有的亲眼看到”降道神”/吉钉头儿等人被击毙了,吉六儿被处决了,、、、、、、我们是他的兵,也是汉奸哪,俺、、、、、、、他们不敢问,也不敢私下议论。有极个别的人不那么害怕,他们认识吉村的刘满仓,或马集的马文远。这两个人都是好人。如今这两个人都成了八路的长官,有他俩求情,可能能保我一条小命儿、、、、、、、、、走过来一个年纪轻轻,白白净净的人。这人长得千慈眉善眼儿,可爱可亲。一看就知道,这也是个好人。这个人肯定也是八路的长官。这人微笑着向俘虏们摆摆手,说:”弟兄们,都坐下吧。”啊,他叫我们什么?叫我们弟兄们?、、、、、、俘虏们很惊奇,几乎不相后自己的耳朵。他为什么让我们坐下?这是什么意思?、、、、、咱是俘虏,叫干什么就干什么吧。一个个惊恐地乖乖地坐在了地上。有的人没有反应过来,在别人的反复示意下,才坐了下来,静等着这位八路长官宣布如何处置他们。这个人说:”我叫胡兴。大家就叫我胡兴好啦。叫我小胡也行。”咦,八路的长官咋跟咱们的长官不一样呢?俘虏们有些怀奇。胡兴向俘虏们讲了国际反法西斯形势,指出苏联开始大反攻,德国法西斯快完了。讲了国内形势,指出全国军民将要大反攻,日本法西斯也快完了。并对他们说,别当汉奸啦,别给日本鬼子当狗啦,拿起枪,和全国军民一道,把日本强盗赶出中国去,为抗日斗争出一份力吧。·······有一个大胆的俘虏问:”长官,八路军杀俘虏不杀?”
胡兴笑了笑,说:”我们八路军不兴叫长官,叫同志。叫我小胡就行。刚才这个老乡提的问题,是根本没有的事。别说杀俘虏了,还要优待俘虏。《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是我们八路军铁的纪律。最后一条:‘不虐待俘虏。’对俘虏,不许打骂,不许搜腰包。······”啊,真的?俘虏们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对于像吉六儿那样死心踏地的狗汉奸,像吉钉头儿、‘降道神’那样血债累累,恶贯满盈的恶棍,坚决镇压。咱们呢,都是穷苦百姓,正经庄稼人,为了混碗碗吃,才去当兵。虽说以前也作些错事,只要从今往后不给日本鬼子干事,不跟死心踏地的汉奸做坏事,我们八路军既往不咎。”啊,真的!俘虏们心头悬着的石头落下来了,一个个的脸色都变过来了,那俘虏们可高兴啦。
一个俘虏坐那里抽泣。胡兴问:”这位哥们儿,你哭啥啦?”
“我想我爹我娘,、、、、、、、”
“噢_-----,你马上就可以回家啦,和爹娘团聚啦。”
“不,长官,我爹我娘被日本鬼子的飞机炸死啦,、、、、、、、”
“噢--------”
一个说:”我的媳妇被日本鬼子糟踏了,上吊自尽啦。、、、、、、”
一个说:”我的闺女才三岁,被日本鬼子的马刀劈死啦。、、、、、、、”
一个说:”我家的房子被日本鬼子烧啦,、、、、、、、”
一个说:”我家的牛被日本鬼子杀吃了,、、、、、”
、、、、、、、、
胡兴说:”日本强盗,在我国杀了多少人,糟踏了多少妇女,杀宫了多少儿童,烧毁了多少房屋,掠走了我们多少财富,难以计算。日本法西斯,是我们全中国人民敌人。我们全国人民,要一条心,拿起枪,彻底消灭法西斯!”
一个人说:”我们也恼恨日本鬼子,也想拿起枪,跟着八路军杀日本鬼子。可我们不敢。”
“为啥呀?”胡兴问。
一个俘虏说:”他们说,八路狠着哩。抓住咱这号人,都枪毙,都活埋,都剥皮。”
“哈哈哈······”胡兴大笑起来,说:”这是他们的反动宣传。过去相信,完全可以谅解。因为你们对我们八路军不了解。你们现在还信吗?”
“不信。”
“不信。”
······
俘虏们纷纷摇头。
有一个俘虏说:”长官,不,胡同志,我想报仇杀日本鬼子,跟你们八路一块儿干,你们要不要哇?”
“好哇!”胡兴说,“欢迎啊。那我们可就是一家人啦。”
·······
胡兴和大家又随便闲聊一阵。这时,胡兴和俘虏的关系融洽了许多。他们不怕八路军了,更不怕胡兴这位八路军”长官”了。他们谈起话来,无拘无束,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是俘虏,忘记了对面站着的是刚才还和他们打仗的八路军。
胡兴说:”哥们儿,想杀鬼子报仇,参加八路军的,我们欢迎。想回家的也行,发给路费。想回家的,到那边排政领取路费。”
在那边,俘虏们排起了长队,领取回家的路费。有些人没有排队去领取路费,仍归坐在那里不动。有一个人低着头,小声都囔:”唉,回啥家呀。没家啦·······”
在那边,凡是想回家的,每人发两块大洋。俘虏们接过两块大洋,心里十分激动,又十分内疚。激动的是,咱是俘穷,人家八路军不杀,不打,不骂,不搜腰包。回家还发路氮。内疚的是自己也为日本鬼子办事儿,跟着大汉奸办坏事仑,也算是汉奸哪。打人,骂人,抢东西,祸害老百姓,不干好事儿,不少干坏事儿。刚才还给人家八路打仗呢,·····对不起八路军。对不起老百姓。在那边排队领回家胳费的俘劣,有的队不排了,路费不领了,离开了队。有的领了路费的俘虏,拿着钱走了老远,又回来了,把钱又交给了发路费,说:”八路大哥,钱我不要啦,我不回家啦,参加你们的队伍,跟你们一起打鬼子,行不行?”“好哇,欢迎你!”一个战士架紧抓住这个人的手,说,”从今往后,咱就是一家人啦,咱们就成了战友,成了同志。”领了路费的俘虏纷纷回来了,把发给的路费又给了发路费的战士们,表示不回家了,参加八路军,和八路军一起杀鬼子。没有领路费的俘虏,路费不领了,不回家了,参加八路军打鬼子。当场报名参加八路军的俘虏就有一百人。只有一少部分俘虏,拿着路费回家了。刚才还是保安团的兵痞,现在成了县大队的战士。从保安团珀兵痞,到俘虏,再到八胳军战士,这个转变过程,只用了很短的时间。这样以来,县大队的战士一下子又增加了一百人。
有一个战士指着缴获们吉六儿的那匹东洋大马说:”首长,这匹马别上交啦,红王书记留着吧。”同志们听了这邻句话,个个心里沉痛,表情木然。王宏昌同志还在敌人的魔掌之中。他什么时候才能够脱离魔掌呢。······高田平和胡兴木然地摇了摇头。
中野三郎这个小鬼子听说保安团被彻底消灭了。啊,······惊得他嘴和双眼同时睁大。这家伙十分震惊。他认为共产党、土八路,不过只有那么几个人,打儿枪就跑,打几枪就跑,一群乌合之众,骚扰一下罢了。没有料到,他们竟能彻底消灭保安团。保安团虽是一群鸟合之众,可他有一百多人呀。共产党、土八路厉害呀,我的对手厉害呀。保安团虽说没有什么战斗力,可他也是一支汉奸队伍,是我们的一群狗。这群狗没了。中野三郎这条百足之虫,吉六儿这条足被彻底斩断了。
王宏昌这天叉习惯性地放到屎尿桶,看看桶底上粘着什么信没有。咦,有!桶底上粘着一个压扁了的纸蛋蛋儿。展开一看,还是陈光辉写的信。当他读到,李大丁、吉六儿被处决,哈哈大笑起来:”这是汉奸应得的下场。也是汉奸的必然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