坎贝尔探长最近的日子很不好过。
哈里森集团那场突如其来的内部清洗，血腥味还没散干净，紧接着罗夏那边的情报站又被一锅端，种种迹象都让他脊背发凉。
伯明翰这潭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不见底。
尤其是那个自称“军情部门调查员”的家伙，现在回想起来，对方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都像是在把他当猴耍。
“妈的！”坎贝尔在自己那间小公寓里，狠狠将一份文件摔在桌上。他试了所有之前留下的联络方式，电话打不通，秘密邮箱石沉大海，那个“调查员”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不仅如此，他隐约感觉到，自己之前根据那些所谓的“通敌证据”搞的一些小动作，恐怕早就被哈里森那边知道了。是谁透露的？用脚指头想也知道，八成就是那帮自称“渡鸦”的混蛋！借刀杀人，过河拆桥，玩得真溜！
“一群杂碎！”坎贝尔低声咒骂，额头青筋暴起。他现在算是看明白了，什么军情部门，什么秘密调查，自己根本就是被卷进了一场神仙打架的浑水里，成了那可以随时被牺牲掉的卒子。哈里森那边，虽然自己没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梁子肯定是结下了。而“上线”这条路也断了，自己成了孤家寡人。
更要命的是，伦敦的上司也打来了电话，语气冰冷得像泰晤士河冬天的河水。“坎贝尔，你在伯明翰到底在搞什么名堂？一天到晚惹是生非，我看你这个探长是不想干了！是不是该考虑提前退休，安度晚年了？”
退休？去他妈的退休！坎贝尔一想到自己可能落得个不明不白被处理掉的下场，就一阵毛骨悚然。他可不想就这么完蛋。
不行，必须自救！
坎贝尔烦躁地在房间里踱来踱去。窗外，伯明翰的夜色依旧浓重，如同他此刻的心情。他拉开抽屉，看着里面几份还没来得及上报的调查文件，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抽出来，用打火机点燃，扔进了壁炉。火光映照着他阴晴不定的脸。
“罗夏……”坎贝尔脑中突然冒出这个名字。那个华人帮的老大，他的死对头。但不知为何，在眼下这种四面楚歌的境地，他竟然觉得，整个伯明翰，或许只有罗夏才有那么点本事，能跟那些藏在暗处的鬼东西掰掰手腕。自己那些所谓的“正规手段”，在那些怪物面前，简直就是个笑话。
要不要……联系他？
这个念头一出来，坎贝尔自己都吓了一跳。跟罗夏合作？那不等于与虎谋皮吗？可眼下的情况，他还有别的选择吗？死马当活马医吧！
坎贝尔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不再提什么合作，也不奢望什么交易。他现在需要的，是一个机会，一个能让他从这漩涡里暂时脱身的机会。
他走到书桌前，拿起笔，在一张便签上飞快地写了几个字，又划掉，再写，再划掉。最后，他只留下了一串模糊的字符和时间和地点暗示，内容指向哈里森最近的一个秘密集会，似乎与“渡鸦”有关。他还隐晦地提了一句，自己目前“处境不妙，急需一杯威士忌压惊”。这是他们以前打交道时，罗夏曾经嘲讽过他的话。
做完这一切，坎贝尔找了个最不可能引起怀疑的街头混混，给了他一笔钱，让他把这张卷起来的便签，在特定的时间，扔进金龙酒楼后巷的一个特定垃圾桶里。
金龙酒楼，顶层办公室。
罗夏把玩着一枚硬币，听着悭哥的汇报。
“坎贝尔？他这是演的哪一出？”罗夏挑了挑眉，对这个消息感到有些意外。那张小纸条，已经被手下小心翼翼地送了上来。上面的字迹潦草，但确实是坎贝尔的风格。
悭哥也是一头雾水：“罗爷，我也纳闷呢。这老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又是警告，又是暗示自己倒霉，还想跟您讨杯酒喝？他是不是被哈里森的人打傻了？”
“傻？”罗夏轻笑一声，“他比谁都精。这老狐狸，是闻到危险的味道，想找棵大树靠靠了。”
“那您的意思是？”悭哥试探着问。
罗夏将硬币弹起，又稳稳接住：“他给的这个消息，先让人去查查真假。至于他本人嘛……”他停顿了一下，“一条被主人扔掉的狗，如果还有点用，偶尔喂块骨头，也不是不可以。”
“可他是坎贝尔啊，罗爷！”悭哥忍不住提醒，“这家伙以前可没少给咱们下绊子。万一他是诈降，或者跟哈里森他们串通好了演戏呢？”
“演戏？就凭他？”罗夏站起身，走到窗边，“他现在不过是条丧家之犬，被‘渡鸦’那帮家伙当成了弃子。哈里森那边，估计也恨不得扒了他的皮。他敢玩花样，第一个死的绝对是他自己。”
悭哥沉默了。罗夏的分析，确实有道理。现在的坎贝尔，恐怕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罗夏望着窗外，伯明翰的灯火在他眼中明明灭灭。“以前，我觉得坎贝尔是个麻烦，是个死敌。但现在看看，跟‘渡鸦’那种东西比起来，他那点小动作，简直就像小孩子过家家。”
他想起自己触摸金属碎片时那种令人战栗的感觉，那种非人的恶意。在那种绝对的力量面前，黑帮之间的恩怨，警察与匪徒的追逐，似乎都变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罗爷，那我们……真要拉他一把？”悭哥还是有些迟疑。
“拉不拉，得看他值不值得拉，也得看他肯付出什么代价。”罗夏转过身，嘴角勾起一丝难以捉摸的笑容，“而且，一条被逼到绝路的狗，急了也会咬人。说不定，还能帮我们从‘渡鸦’或者哈里森身上，撕下块肉来呢。”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通知下去，盯紧坎贝尔说的那个集会。另外，想办法再‘不经意’地送点‘小麻烦’给坎贝尔，看看他的反应，也看看他背后还有没有人。”
“明白！”悭哥点了点头。
罗夏重新坐回沙发，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扶手。坎贝尔这条线，用好了，或许能成为一颗意想不到的棋子。但这条狗会不会反噬？他传递的消息，有几分真，几分假？他手里，是否还捏着别的底牌？而“渡鸦”和哈里森那边，会不会已经察觉到他和坎贝尔之间这微妙的接触？
这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有点意思。”罗夏自言自语道，“这盘棋，越来越热闹了。”他拿起桌上的内部电话：“黑子，进来一下。”
他需要重新评估眼下的局势，也需要为即将到来的，更大的风暴，做好准备。或许，一个临时的，极其不稳定的“盟友”，也比多一个处处掣肘的敌人要好。至少，在掀翻棋盘之前，多一个棋子总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