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破茧
童欣在滴滴订单里看到霍师傅三个字时，心脏停跳了一拍。
车窗外的雨模糊了那辆白色丰田的车标，但遮不住驾驶座上丈夫僵直的背影。
他正低头擦拭副驾驶座——那是她专属的位置，皮套上还印着她去年生日时不小心沾上的口红印。
“师傅，去文学大厦。”她故意压低声音上车。
霍廷的后颈肉眼可见地绷紧，后视镜里映出他仓促抹脸的动作：“好的，请系好……”
声音戛然而止。童欣的指尖正轻轻搭在他肩头，那里有块她再熟悉不过的胎记。
车厢里安静得能听见雨刮器的节奏。计价器跳到28元时，童欣突然开口：“我今天签了出版合同。”
霍廷的指节攥得发白。
“全版权。”她继续道，“够买辆新车了。”
一个急刹车，丰田歪在路边。霍廷转身时，童欣才发现他眼里全是血丝：“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上周。”童欣眨眼。
雨声淹没了霍廷的哽咽。童欣俯身过去，额头抵住他的方向盘：“明天别开滴滴了，送我去见李清瑜医生吧。”
她举起手机，“我约了全面体检。”
锁屏照片是张车辆订购单——宝马X5，车主姓名：霍廷。
李洛的《公务员生存指南》被主任摔在办公桌上时，正好翻到第137页——如何优雅地敷衍领导。
“看书看过头了？”主任的唾沫星子飞溅在迟到登记表上，“要不要给你批个创作假啊大作家？”
整个办公室鸦雀无声。李洛弯腰捡书，瞥见对面同事正在微信群里发：装什么文化人。
午餐食堂里，议论声随着她的托盘一路蔓延：
“听说她爸欠了一屁股债……”
“写小说能赚几个钱……”
李洛突然把《故事结构解剖学》重重拍在餐桌上。
“王姐。”她直视那位最爱八卦的科员，“您儿子今年高考吧？”在对方错愕的眼神中，她翻开夹着书签的那页，“第214页，清北学霸的复习方法。”
筷子掉地的声音此起彼伏。李洛舀了勺紫菜汤，慢条斯理道：“对了，我新书主角是个爱传闲话的科长。”她微微一笑，“您觉得安排他贪污怎么样？”
王莱盯着电脑屏幕，眼球布满血丝。
盗版网站上的《废柴学霸》点击量是他正版的二十倍，评论区全是：原作者写得什么垃圾，这个续写才够味！
手机震动，父亲发来短信：房租已交，别太拼。后面跟着个生硬的颜文字：(^_^)
王莱把手机反扣在桌上。三个月前他还在为月入两万沾沾自喜，现在连六百块的全勤奖都被平台以“涉嫌抄袭”扣下。
写作群里突然弹出李清瑶的私信：被盗版说明有价值，来我工作室聊聊？
附带的压缩包里，是王莱所有章节的原创时间戳公证文件。
孟轲合上《贞观政要》最后一页时，窗外已是华灯初上。
两个月来，他坐坏了图书馆三把椅子，写秃了五支钢笔。此刻，牛皮纸袋里的《贞观打工人》书稿还带着打印机余温。
手机亮起，妻子发来产房合影：今天接生的宝宝，取名也叫魏征。照片角落的台历上，圈着红色标记——正是李清瑶上次提到的投稿截止日。
回家的地铁上，孟轲发现对面坐着个读《隋唐演义》的中学生。男孩突然抬头：“叔叔，你书上写的玄武门之变新解好酷！”
孟轲这才发现，自己竟在资料空白处写满了批注。那些曾被妻子笑称“学术病”的考据癖，此刻在男孩眼里闪着光。
李清瑜放下B超探头：“输卵管通畅，激素水平正常。”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童欣的体检表，“所以问题是心里压力太大了。”
“压力。”霍廷抢答，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车钥匙——童欣送的那把。
诊室门突然被推开，婆婆拎着保温桶愣在门口：“我炖了燕窝……”
“妈。”她突然开口，“下周我新书签售，您来吗？”
婆婆的眼泪唰地下来了。她哆嗦着从包里掏出一摞打印纸——全是童欣小说的盗版，每一页都写满拼音注释：“我……我查字典看的……”
霍廷突然背过身去，肩膀剧烈抖动。
李洛被叫进局长办公室时，手里还攥着《冲突与悬念》的便签条。
“解释一下！”局长拍在桌上的A4纸上，赫然印着她写的“闲话科长”片段，关键处被荧光笔标得刺眼：他收受的不仅是贿赂，还有每个下属的人生。
“王姐认为你在影射她丈夫。”局长推了推老花镜，“组织上需要你书面说明……”
“第201页。”李洛突然说。
“什么？”
“《公务员法》第201条。”李洛翻开随身带的法规汇编，“公民文学创作自由。”
她顿了顿，“需要我帮王科长回忆他去年收的那箱茅台吗？”局长的手僵在半空。
回到工位时，整个办公室鸦雀无声。李洛慢条斯理地泡了杯咖啡，在众目睽睽之下点开作家后台——昨日稿费到账通知明晃晃地显示：28,650.00。
王莱站在“清瑶文化”的玻璃门前，第三次检查手机导航。
“进来吧，迷路的小朋友。”李清瑶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二楼窗口，他正晃着一沓文件，“你的《反盗版作战计划》。”
工作室里堆满手稿，墙上贴着巨大的《斗破苍穹》海报。王莱突然发现茶几上的相框——年轻时的李清瑶站在某大学门口，胸前挂着新生报到的牌子。
“那年我被退学。”李清瑶扔给他一罐可乐，“为举报教授抄袭。”
王莱的易拉罐“咔”地捏扁了。
“你的盗版问题，我有个方案。”李清瑶调出电脑页面——某知名文学网的签约合同，“用我的笔名发续章，逼平台出手。”
“代价是？”王莱警惕地问。
“你高考分数够600分，我就收你当徒弟。”李清瑶眨眨眼，“顺便告诉你个秘密——”他压低声音，“李洛的班长，现在是我出版社的法律顾问。”
孟轲在产科走廊狂奔时，《贞观打工人》的书稿撒了一地。
“杨璐！”他扑到分娩室门前，“我老婆怎么样了？”
护士憋着笑：“杨医生在接生，她说……”递过一张沾着血渍的便签条：主角该有个孩子了，笨蛋。
孟轲瘫坐在长椅上，突然发现对面产妇正读着他的小说校样。
“您先生写的？”产妇疼得吸气，“我家老总说...说想买版权。”阵痛袭来时她死死攥住书页，“就当……啊！……给孩子的出生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