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冰雨敲打窗棂的深夜,林浅蜷缩在转椅上盯着电脑屏幕。QQ消息提示音每隔五分钟就响一次,每声“滴滴”都像根银针扎在太阳穴。
原野的灰色企鹅头像始终沉默,倒是关联消息栏不断蹦出粉色兔子的头像——陈雪薇又发来新消息了。
“一航今天送我回家,突然说要交往。”林浅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看着关联提示里跳出的字句,“他靠过来的时候,我恶心得差点把奶茶吐在他外套上QAQ”
光标在输入框闪烁了十七分钟,她最终只发了句“我下线了”。关机前鬼使神差点开关联账号,妈妈的头像旁不知何时多出个陌生号码——是上周原野帮她修电脑时登陆的QQ。
雨声忽然变得震耳欲聋。林浅看着自动登录成功的原野QQ,聊天列表置顶的“雪薇酱”头像旁标着99+未读。最新消息停留在十分钟前:“你送的暖手宝我天天带着,比某人织的丑围巾暖和多了(笑脸)”
窗外的雨泼在空调外机上,发出类似碎玻璃迸溅的声响。林浅颤抖着点开漫游记录,情人节当天的对话刺痛视网膜:“浅浅非要送我巧克力,你做的饼干更好吃”“她就像薄荷糖,刚开始甜,含久了就剩凉”。
突然弹出的“被迫下线“提示框溅满整个屏幕。林浅不死心地点击重新登录,密码错误的红色叹号不断放大,最后变成聊天记录里那个刺目的“雪薇酱”。
她抓起手机给原野发消息,发现连特别关心的星标都消失了。
雨夜把薄荷糖的铁盒染成青灰色。林浅机械地剥开最后一颗糖,尝到的是混着泪水的咸涩。糖纸背面用荧光笔写的“天天开心”正在融化,墨迹晕染成滑稽的哭脸。
次日清晨的教室弥漫着潮湿的霉味。林浅在储物柜发现原野送的手账本,内页夹着的拍立得照片不翼而飞,只剩胶水残留的方形痕迹。
后门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原野的黑色羽绒服擦过她肩膀,带起一阵雪松混着柑橘的香——是陈雪薇惯用的香水味。
“密码是我改的。”原野突然转身,声音像隔着重感冒的雾,“关联账号太麻烦。”他腕间新换的星空表带硌着林浅递过去的暖宝宝,包装袋上是陈雪薇最爱的库洛米图案。
午休时苏雨婷拽着林浅冲进空教室,手机里躺着陈雪薇刚发的空间动态。九宫格照片中间是原野的侧脸,他正在给某个粉色保温杯贴库洛米贴纸,配文“冬日特供温暖”。
最边角的照片里,林浅织的深蓝围巾被随意搭在椅背,像条被遗弃的流浪狗。
“上周五你说去图书馆,他其实在陪陈雪薇选礼物。”苏雨婷把林浅的手指从嘴唇上扒开,那里已经咬出血印,“天文社的人说,他最近总用望远镜看双鱼座——陈雪薇的生日星座。”
放学的雨比昨夜更凶。林浅在车棚撞见原野给陈雪薇系围巾,指尖缠绕的浅粉色羊绒正是他上月说“男生用太娘”的那条。
她的透明伞被风掀翻骨架时,原野正把陈雪薇护在伞下往校外走,两人踩碎的水洼里漂浮着林浅昨天偷偷塞进他作业本的银杏叶。
深夜十一点十七分,特别关心提示音突然炸响。林浅颤抖着点开,却是原野时隔半个月的回复:“别再登我QQ了。”
她蜷缩在飘窗上反复输入又删除,直到晨光染白对话框,最后发出的是半年前他教她设置的自动回复:“您的好友正在火星接收信号,请百年后再联系。”
雨停了,薄荷糖铁盒里积满泪水。林浅在最后一页手账写下“end”,胶水痕迹处粘着原野去年送的发卡——蝴蝶翅膀上的水钻掉了两颗,像永远无法圆满的残缺月亮。楼下的梧桐树突然传来雪崩般的声响,最后一片枯叶终于坠落,盖住树根处他们刻的“7&Q”,那痕迹比时光更先斑驳。
暮色漫过教室时,林浅在原野储物柜前停驻。透过生锈的网格,她看见自己织的深蓝围巾被揉成一团塞在角落,上面压着陈雪薇送的粉色手套。
玻璃柜门倒映出身后少年倚着走廊玩手机的身影,屏幕冷光映着他新换的星空壁纸——是双鱼座星云图,陈雪薇的生日星座。
“分手吧。”林浅把最后一块薄荷糖放在他课桌上,糖纸背面还留着去年秋游画的火箭。原野转篮球的手顿了顿,球体砸在地面弹向垃圾桶,惊飞了窗外栖息的灰雀。
三天后的物理课,林浅在实验报告里发现张皱巴巴的纸条。原野的字迹洇着蓝墨水:“好”。句号画得又深又圆,像她校服第二颗纽扣留下的压痕。
但林浅开始注意到古怪的细节。每当中午她趴在课桌补眠,总能听见后排传来塑料袋的窸窣声——原野在悄悄替她扔掉凉透的便当;当她生理期疼得蜷缩时,抽屉里总会多出片暖宝宝,包装却是陈雪薇最爱的库洛米图案;甚至下雨天她的透明伞被人偷偷修好骨架,断口处缠着原野常用的黑色绝缘胶带。
最讽刺的是情人节次日。林浅在器材室发现原野的储物柜里,自己送的星空手账本被撕得只剩扉页,可夹层里竟藏着十张连号的电影票根——全是去年她说想看的科幻片,日期截止到他们分手的二月十四日。
体育课自由活动时,林浅撞见原野在天台抽烟。火星在他指间明灭,脚边散落着被揉皱的糖纸,每张背面都描着戴眼镜的小人。
听见脚步声他慌忙用鞋底碾灭烟头,却把陈雪薇送的Zippo打火机揣进口袋,金属盖开合的脆响割裂寒风。
“有意思吗?”林浅踢开挡路的空易拉罐,“既要给她当暖男,又要给我当田螺姑娘。”原野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校服领口翻出半截红绳——是她去年在寺庙求的平安符,此刻却与陈雪薇编的七彩手链缠作一团。
暮色中飞来只麻雀啄食地上的糖渣。原野突然拽住她手腕,掌心滚烫得像发烧:“陈雪薇爸爸是我爸爸的朋友...”话没说完就被楼下的嬉闹声打断。
林浅低头看见他手机屏幕亮起,锁屏弹窗是陈雪薇的新消息:“野哥,一航又给我送奶茶了,你明天陪我去还给他好不好?”
梅雨季来临时,林浅在图书馆发现本《小王子》。泛黄的书页间夹着张被雨水泡发的电影票。借书卡最新登记栏里,原野的名字覆盖在陈雪薇之上,墨迹未干处晕开一滴水痕,不知是雨是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