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冰镜中的清微

矿洞入口比陈玄记忆中更加破败。木质支撑结构早已腐朽，岩壁上爬满深绿色的苔藓。唯一异常的是从深处透出的青光——那光芒有节奏地明暗变化，像是某种活物的呼吸。

“就是这里。“王村长在十步开外就停下，死活不肯再靠近，“三天前开始发光的，昨晚有人看见...那个...“

陈玄点点头：“你们回去吧。“

等村民走远，林霜从背包里掏出几个手电筒：“我准备了照明。“

“不需要。“张灵素摸了摸泪痣，那里比平时更红了，“雷法修行到一定境界，夜视如常。“

陈玄没说话，只是伸出手，掌心向上。一缕青色电光跃然而出，照亮了前方五六米的范围。林霜瞪大眼睛——这才三天不见，陈玄的雷法已经精进到如此地步。

三人依次进入矿洞。出乎意料的是，内部远比外面看起来宽敞。主巷道高约三米，宽可容两辆马车并行，岩壁上有明显的人工开凿痕迹。更奇怪的是，越往里走，温度反而越低。呼出的白气在电光中清晰可见。

“这不是普通矿洞。“张灵素突然说，“看两侧的纹路。“

陈玄将电光凑近岩壁，发现上面刻满了细密的符文，只是被苔藓和灰尘覆盖了大半。他拂去一片苔藓，符文立刻泛出微弱的蓝光。

【检测到古封印阵法】

【类型：时空禁锢】

【状态：部分失效】

系统的声音突然在脑海中响起，虽然微弱得如同耳语。陈玄一怔——自从天师印化为太极盘后，系统就再没出现过。

“师父？“他试探着在心中呼唤。

没有回应。只有一阵模糊的电流杂音，像是信号不良的收音机。

巷道在前方拐了个弯，转过弯后，三人同时停下脚步——

尽头是个直径约二十米的圆形洞窟，中央矗立着一面巨大的冰镜。镜面光滑如银，边缘不规则，像是天然形成的冰层。青光正是从镜中透出，将整个洞窟映得如同海底世界。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冰镜前站着个人。

那人背对入口，身穿古朴的藏青色道袍，长发用一根木簪随意挽着。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身，露出一张与陈玄一模一样的脸，只是眼神更加沧桑，眉宇间沉淀着岁月痕迹。

“你来了。“道人——清微——微微颔首，声音如同冰面下的流水，“比我预计的早三天。“

林霜倒抽一口冷气，下意识抓住陈玄的手臂。张灵素则浑身紧绷，右手摸向腰间，才想起银铃早已在战斗中损毁。

“你是...我的灵魂碎片？“陈玄强自镇定地问。

清微摇头：“不完全是。准确地说，我是被留在这里的'记录者'。“他侧身让开，冰镜中的倒影却没有跟随动作，而是保持原位，“三百年前的真相，你需要知道。“

陈玄向前几步，直到能看清镜中景象。那里呈现的不是当下的反射，而是一段动态画面：古色古香的藏书阁，书架间悬浮着发光的竹简。一个道士打扮的老者正在翻阅某本典籍，突然停在一页——上面赫然画着陈玄的肖像！

“龙虎山藏书阁，《幽冥实录》第一千零四页。“清微的声音在洞窟中回荡，“当代天师根本不知道这本书的存在。“

镜中画面拉近，陈玄看清了画像下方的批注：“轮回者，非人非鬼，当诛。“字迹凌厉如刀，与他在照片背面看到的清虚道长笔迹截然不同。

“谁写的？“陈玄问。

清微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袖中取出一缕银白色的发丝，缠绕在指间：“你必须去龙虎山，但不是为了《上清雷法》。“

张灵素突然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陈玄回头，看到她脸上的泪痣正在渗血，目光死死盯着清微手中的发丝。

“那是...我的头发？“她声音发抖。

清微终于露出一个微笑，温柔得令人心碎：“你答应过，等我回来。“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某个记忆的闸门。张灵素突然抱住头跪倒在地，痛苦地蜷缩起来。林霜想去扶她，却被冰镜突然增强的光芒吸引了注意。

“陈玄！镜子里！“

陈玄转向冰镜，发现画面变了。现在显示的是个平行时空：一个与林霜长相相同的女子怀抱婴儿，在密林中仓皇逃窜。她身后不远处，几个黑衣人紧追不舍，手中兵器上赫然刻着龙虎山徽记。

最令人不安的是，女子怀中的婴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

“照片！“陈玄突然想起什么，从怀中掏出那张产房照。果然，婴儿影像又淡化了不少，现在只能勉强看清轮廓。

仿佛感应到照片的存在，冰镜中的女子突然抬头，目光穿透时空般直直“看“向陈玄。她的嘴唇开合，虽然没有声音，但口型清晰可辨：

“救救他。“

林霜如遭雷击，踉跄后退：“那不是我...但为什么...“

清微叹息一声：“时间线正在收束。每一个选择，都在加速某些存在的消失。“他指向照片，“比如他。“

陈玄将照片贴近冰镜，想看得更清楚。就在两者相距不到十厘米时，异变陡生——

照片突然变得滚烫，背面的字迹“保护好那个孩子“亮起刺目金光。与此同时，冰镜中的婴儿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叫，整个镜面剧烈震动，蛛网般的裂纹从中心蔓延开来！

【警告！龙虎山禁地...不要相信...】

系统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背景中隐约能听到清虚道长在喊：“记住照片背面！“

清微脸色大变，一把推开陈玄：“太早了！你现在还不能——“

“咔嚓！“

冰镜轰然爆裂，无数碎片悬浮在空中，每一片都反射着不同的场景：有古代的战场，有现代的手术室，还有陈玄从未见过的未来都市...所有画面中都有个共同点——一个正在消失的婴儿。

清微的身体也开始变得透明。他急切地抓住陈玄的手，将那段银白发丝塞进他掌心：“去龙虎山！找到《幽冥实录》的真正作者！还有...“他的声音越来越弱，“小心张灵素...“

“什么？哪个张灵素？“陈玄大喊。

但清微已经无法回答。在完全消失前，他做了个奇怪的动作——双手虚抱，然后指向林霜。

洞窟剧烈摇晃，碎石从顶部簌簌落下。张灵素不知何时恢复了清醒，一把拉起林霜：“走！这里要塌了！“

陈玄最后看了一眼满洞窟的镜子碎片，咬牙转身向外冲。三人刚跑出矿洞，身后就传来震耳欲聋的坍塌声。尘土如巨浪般涌出，将方圆几十米都笼罩在灰雾中。

当尘埃落定，矿洞入口已彻底被掩埋。奇怪的是，那些青光并未消失，而是从岩缝中丝丝缕缕地透出来，像是地底有什么东西在呼吸。

“他...消失了？“林霜声音发颤。

陈玄摊开手掌，那缕银白发丝静静躺在掌心，在阳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张灵素盯着它，泪痣上的血已经凝固，像一颗凄艳的朱砂。

“不完全是。“陈玄收起发丝，“他留下了线索。“

林霜突然按住太阳穴，脸色煞白：“我...我看到了...“

“看到什么？“

“一个房间...全是镜子...还有...“她痛苦地摇头，“想不起来了。每次快要看清时，就头痛欲裂。“

张灵素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三世镜的碎片可能触发了某些记忆。你前世或许...“

话没说完，陈玄怀中的太极盘突然震动起来。他掏出来一看，“始“与“终“两个字正在快速交替闪烁，盘面温度急剧升高。

【时空干扰加剧】

【建议立即行动】

【目标：龙虎山】

这次系统的声音清晰了许多，但依然带着电流杂音。陈玄望向东方——那里是龙虎山的方向，也是所有谜团似乎汇聚的地方。

“我们需要准备一下。“他转向两位同伴，“林霜的伤还没好，张灵素你的身份又...“

“我必须回去。“张灵素打断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泪痣，“有些事...我必须当面问当代天师。“

林霜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我去收拾行李。但陈玄...“她犹豫了一下，“那张照片...婴儿又淡化了不少。如果完全消失会怎样？“

陈玄没有回答。他再次看向照片，发现背面的字迹除了“保护好那个孩子“外，隐约浮现出几个之前没有的小字：

“期限：四十九日。“

从得到照片那天算起，已经过去了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