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采珠

赤县神州。

南海，珠池县。

浩浩碧波铺陈水天一线，微风吹动水波潋滟。

此时方方出了晚春入夏。

日头高涨，晒的海水都蒸腾起一抹烟霞，氤氲在这碧蓝波涛之上，如似人间仙境。

一条小舢板孤零零飘荡在这万里波涛之上，不见一人。

只有一条老黄狗蹲在船头，死死盯着落入水中，不见尽头的一条麻绳。

叮铃铃～

系在船中压舱石绳头末尾的铜铃突然被摇响，老黄狗一个激灵站起。

先是打量了下没入海水中的绳索，确认不是海中暗潮推动之后。

这才一下子跳到船头，人也似的站立而起。

拨动转盘，收回绳索。

十几个呼吸之后。

哗啦啦。

只见一个少年破水而出。

如同浪里白条也似，浑身只一条犊鼻裤。

先是将挽在身上的竹篮往船上一放，然后轻巧的拉动绳索，一跃而上。

陈浊抹了把湿漉漉的脸庞，张望了眼半空竹篮，心头升起几分失落：

“这近处珠池果然如白大叔所说一样，早已被人踩空。”

“想要得珠，除过卖身为奴进那几家被大户官府所垄断的珠场之外，就是去断望池拼命。”

放眼看去。

竹篮里面只有两三只肥硕鱼虾蟹类。

以及一只巴掌大小的海蚌。

说来收获倒也还算不错。

若是放到上辈子。

高低也可以拿出手炫耀一番，引来一众钓鱼佬的红眼。

但在眼下......

陈浊摇了摇头，熟练的拿起船上小刀。

划开蚌壳，割开蚌肉。

“果然，又是毫无收获的一天。”

顺手将壳中蚌肉丢给身边的摇晃尾巴的大黄，他将蚌壳重新丢入海中。

下海捞蚌的疲倦加上无有收获的失望一起涌上心头。

陈浊只觉身上有些说不出的劳累。

扯过麻布，随意在稍显消瘦却在阳光照射下隐约看得出肌肉轮廓的躯体上抹了两把。

披上衣衫，坐下摸出两个菜团子，就着出海前带着的清水咀嚼起来。

干巴、生硬、苦涩。

毫无口感，就像是在嚼一团难以下咽的草。

尽管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不短的时日。

可当他每每吃起这般食物时，都总是难过的想要落泪。

“我上辈子吃的菜团子，外面是玉米面做的皮，里面包着酸菜、腌菜、五花肉、雪里蕻，一口咬下去......”

“虽然也叫做忆苦思甜，可比起眼下，简直就是人间美味。”

闭上眼睛。

只将手里的干菜团子想成上辈子的样子，一口狠狠咬下。

然后猛灌几口清水，才艰难的吞咽下去。

“这他娘的吃糠咽菜，风吹日晒、下海捞蚌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难怪那么多采珠人明知道断望池凶险异常，也要拼了命的去。”

“若侥幸能采到一颗大珠，脱了贱籍不说，这辈子也是吃喝不愁。”

囫囵吃了两个菜团子。

陈浊空荡荡的胃里也多了些暖意，身上的力气也似恢复了几分。

一把抓住大黄垫在身下，仰躺着。

脑海里流淌过半月来的光景。

前尘往事不可追。

只不过是一个睁眼，便来到了这般古代却并不与记忆中任何一个朝代相同的世界。

小心翼翼，四处寻摸打听。

这些时日下来，倒也算是勉强摸清楚了所在。

此地名为【珠池县】。

是大周九州三十六郡当中，濂州清河郡下一大县。

但却也并不普通。

因其比邻南海，地域奇特，盛产珠蚌。

自前朝起，便在此地置县，迁徙鱼户，下海采珠。

时到今朝，此般之景更盛。

不说身下这人人可往的广阔南海以及断望凶池。

就是官营、私营的珠池大大小小，便有百余处。

当然，其中最出名，产珠最好最多的当属：青婴、红梅、乌坭、白沙、赤浪、金龙、黑砚这七处。

辖地广阔，人员众多。

外加依附他们而生的柴档、鱼铺、米市、盐场......等等之流，俨然构成了这方秩序井然的小社会。

而采珠人虽是此地繁荣的基础，但却也无疑是地位最卑贱的存在。

前身的老父亲操劳一辈子。

唯一的念想便是把他这个儿子脱了贱籍，送入官营珠池里当个小小干事。

本来一切都已经打点的差不多了，可临了临了那管事又反悔，还要一颗大珠方可答应。

无奈之下，前身老父只好再次下海。

可这一去便是不复返。

前身再等回来的，便是一具被海水泡涨的尸体。

想要去找那管事找个说法，可人家直接闭门不见。

忧思过度，外加气愤之下，直接随着去了。

等到陈浊睁开眼时，面对的就是这么一副外有老父无钱安葬、内里米缸空荡荡的一穷二白场面。

幸好得前身父亲老友白郊相助，借来一百大钱，将其草草安葬。

事后，迫于生计，只好操持起家中旧业。

时至今日，已经有半月之余。

“什么一朝得珠，富贵加身！”

“我呸～”

想到自己这半个月来的经历。

陈浊便没几分好气的撇了撇嘴。

这南海珠池历经几代人上百年无节制的捕捞。

内里珠蚌早已快要绝种。

想要有所收获，只能往深海凶处去闯。

可那般地界，又怎是好去的？

且不提出没在其中的凶兽、精怪之类。

光是深海浪潮，以及海底压力，就不是普通人能够承受的了的。

这年头，想要靠采珠翻身。

除了极少数的幸运儿。

那无疑就像是上辈子老板们画的大饼，看不见吃不着。

“可恨老天爷不给面子，使我半月以来一无所获！”

“但好在小爷我另有禀赋在身，不然......”

“怕是真要这辈子就吃这菜团子度日了，这决计不能忍！”

嘴里嘟囔几句。

陈浊起身将绳索缠绕在腰上。

叮嘱大黄看好船，听到铃铛声就转转盘。

他纵身一跃，便再度跳入海中。

咕嘟嘟。

蔚蓝的海水充斥在眼前，耳边静谧一片。

唯有眼前一片光影翻卷，铺陈出几行徐徐文字：

【技艺：泅水（小成）】

【进度：886/900】

【描述：泅水入海，憋气长吸，手脚灵活，如行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