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胡同里的剪彩声

正阳门的雪刚化净,小酒馆的煤炉就飘出了喜糖味。徐慧真的蓝布围裙上别着朵红纸花,正在吧台上摆“公私合营好”的标语牌,银戒指在晨光里闪得比算盘珠子还亮。陈雪茹的旗袍蹭过八仙桌,香粉味混着浆糊味:“慧真姐动作倒是快,我昨晚才拟好绸缎庄的合营细则,你这牌子都挂上了。”

苏浩然站在天井里,看着强子在门楣上钉“徐记小酒馆・公私合营”的匾额,忽然想起石老说的“破题要趁早”。系统界面显示**「检测到时代节点:正阳门首批合营商户诞生(文明进度+ 20%)」**,他注意到陈雪茹的眼神在匾额上多停了三秒——那是商人评估利益的惯有节奏。

“雪茹妹妹谬赞,”徐慧真的算盘珠子噼里啪啦响,“我这小本生意,比不上您的苏联绸缎,”她故意提高声音,“不过李区长说了,合营后的小酒馆要接待外宾,牛骨汤的秘方可得申请‘非遗保护’。”

陈雪茹的金表链突然绷直,她忽然想起乔迁宴上弗拉基米尔对徐慧真茅台的称赞。昨夜她翻遍《人民日报》,发现“非遗保护”正是合营政策的附加红利,指甲不自觉掐进掌心:“慧真姐倒是会借东风,”她转身对李大娘笑,“我雪茹绸缎庄也申请合营,不过得保留‘雪茹’字号,还要设个‘苏联面料专区’。”

李大娘的旱烟袋差点掉在地上,赶紧掏出小本本:“好!好!区里正愁没典型,你们两家正好当排头雁!”她忽然压低声音,“剪彩仪式就定在后天,李区长说要亲自来揭牌。”

雪后的胡同格外清亮,苏浩然看着陈雪茹和徐慧真较着劲的背影,忽然想起牛爷的话:“女人做生意,像绣双面绣,表面一团和气,针脚里藏着刀。”他摸着帆布包里的《工商业改造案例汇编》,系统提示**「检测到竞争关系形成(特殊事件:正阳门双姝)」**。

剪彩那天,供销社的锣鼓队敲得老槐树落尽残雪。陈雪茹的旗袍是新做的藏青缎面,领口别着青玉竹节胸针;徐慧真的蓝布围裙换了新的,上面绣着静理画的小马。两人并肩站在红绸前,指尖都在红布下暗暗使劲。

“苏老师,您来剪彩!”李大娘硬塞给苏浩然剪刀,“您是咱们正阳门的文曲星,剪彩能给商铺开光。”

苏浩然正要推辞,陈雪茹和徐慧真已同时伸手,四把剪刀在红绸上碰出清脆的响。红绸落下时,“首批公私合营示范店”的匾额在阳光下泛着金光,陈雪茹的嘴角微微上扬——她看见匾额的落款是李区长,而徐慧真的匾额多了行小字:“非遗牛骨汤传承店”。

散场后,李大娘把徐慧真拉到煤炉旁,搪瓷缸里的茶水腾起白雾:“慧真啊,”她的声音突然压低,“小酒馆的公方经理,组织上定了范金有。”

徐慧真的银戒指“当啷”磕在吧台上:“李大娘,他连算盘都不识,怎么当经理?”她忽然想起贺永强“车祸”的事,喉咙发紧,“再说了,他以前总刁难苏老师……”

“慧真啊,”李大娘的旱烟袋敲着“为人民服务”的搪瓷缸,“当年你说贺永强被车撞了,我可是帮你瞒过了街道调查,”她的眼神带着意味深长的温度,“现在公私合营是政治任务,你总不能让我在区里抬不起头吧?”

徐慧真的指甲掐进掌心,蓝布围裙下的身子绷得笔直。她看见窗外的范金有正对着匾额傻笑,中山装口袋露出半截酒票——那是昨天在小酒馆赊的二锅头。雪光映在他的徽章上,让“街道办”三个字显得格外刺眼。

“好吧,”她终于开口,“但范金有不能干涉菜单,静理的算术本必须挂在墙上。”

李大娘的笑脸立刻绽开,旱烟袋在腰间拍得啪啪响:“放心,他就是个甩手掌柜,真正管事的还是你!”她忽然想起什么,“雪茹绸缎庄的公方经理是廖玉成,人家在苏联留过学,正好和雪茹妹妹的苏联货对路。”

暮色漫进小酒馆时,陈雪茹的轿车停在门口,车灯照亮范金有往供销社跑的背影。她踩着高跟鞋进来,旗袍开叉处露出绣着“经纬”的棉袜:“慧真姐,”她的金表在吧台上投下冷光,“听说你的公方经理是范金有?”

徐慧真擦着陈雪茹专用的玻璃杯,故意不看她:“雪茹妹妹消息灵通,”她忽然笑了,“不过廖经理懂苏联行情,你那绸缎庄怕是要开成‘中苏友好示范店’了。”

陈雪茹忽然凑近,香粉味盖过了煤炉的铁腥味:“慧真姐,”她的指尖划过徐慧真的算盘,“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苏老师支持合营,是想借咱们的铺子做‘文化牌’,”她的声音更低,“可你别忘了,他的修缮室缺木料,我绸缎庄的下脚料,可比供销社的统购品讲究。”

徐慧真的手顿在“徐记”匾额的倒影里,忽然明白,陈雪茹的“支持”从来不是跟风,而是算准了合营后的资源整合。她望向天井里的老槐树,枝桠在暮色中划出“利”字的轮廓,忽然笑道:“雪茹妹妹放心,我这小酒馆的牛骨汤,以后免费给修缮室送,就当给老物件们补补气血。”

雪又开始下了,范金有的自行车铃在胡同里响得慌张。苏浩然站在“经纬堂”门口,看着两家店铺的灯光在雪地里交织,系统界面再次亮起:「检测到商业联盟形成(特殊效果:市井经纬)」。他知道,陈雪茹的精明、徐慧真的务实、范金有的算计,终将在时代的经纬里,织就正阳门最独特的商业图谱。

“苏老师,”徐慧真的声音从雪幕中传来,“范金有说明天要来查账,您说我这算盘,要不要教他拨‘九归诀’?”

苏浩然转身,看见她蓝布围裙上落满雪花,却比任何时候都显得清亮。他忽然想起石老的话:“小苏啊,人间烟火气,才是最好的粘合剂。”于是笑道:“教他也好,不过先让他学会分辨牛骨汤里的当归和党参——这是管账的基本功。”

雪越下越大,小酒馆的灯却越发明亮。苏浩然摸着口袋里的青铜钥匙,忽然懂了:所谓犹豫不决的老板们,终将在时代的风雪里找到自己的位置,就像老槐树的根系,哪怕地面冰封,地下的脉络却在悄悄生长,等待春天的第一声鸽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