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弹劾与请辞

“殿下,我看这两人挺乖巧,让她们伺候你就寝?”

“不用了,本宫有小春子伺候,客妈妈快带她们去安顿,本宫明天还得早起。”

“也好,来日方长,走!”

客氏前脚带二女离去,魏朝也向朱由校请辞。

今日这一出戏,就是魏朝得了王安之谋,让客氏引导朱由校做男人。

只可惜,朱由校好学无欲,客氏出马都不行。

“魏公公,你留一下。”

魏朝被朱由校叫住,连忙转身凑上前,笑盈盈问道:“殿下,您还有何吩咐?”

“我之前忘了问,慈庆宫陆续来了上百侍卫、仆役,还有她们送来的婢女,这些人都是要东宫养吗?”

“不全是,东宫侍卫由兵部发俸禄,普通杂役则由内廷发放俸禄,殿下只需负责几个贴身内官与婢女,当然,殿下对任何人都能赏赐,全凭您心意为之。”

“原来是这样。”

朱由校微微颔首,“收礼物也是负担,以后花销都得从东宫出,看来以后还不能轻易收...”

“呵呵,殿下别担忧,此一时彼一时。”

魏朝笑呵呵安慰道:“东宫初立,仆从婢女并不多,花销不过日常衣食,就算以后人多起来,您也不用担心银子短。”

“什么意思?”

“先帝对万岁,与万岁对殿下,有本质的区别,万岁爷做太子时,俸禄常被克扣,导致东宫银两短缺,您则不用担心...”

“行吧。”

朱由校恍然大悟,紧跟着又郑重嘱咐:“朝廷现在艰难,本宫身为皇太子,理应带头厉行节约,你得帮我当好家。”

“老奴竭尽所能,不过这份责任太重了,希望殿下早日纳妃...”

“嗯?本宫还小,不急。”

“这还小啊?”

......

当天晚上,朱由校胡思乱想许久,直到快子时才睡熟。

次日寅时,被人叫醒,满脸疲惫。

读书路漫漫,不能一蹴而就。

朱由校虽觉辛苦,依旧没有生出逃学心思,每天按时到文华殿,按照‘课表’听讲、写字、策论等,除了书写进展缓慢,其余学业都有进步。

每天下午申时,内阁大臣会轮流领着各部尚书,到文华殿锻炼太子理政。

书山会海,案牍劳神。

朱由校刚读书五天,也才处理五天朝政,就体会到皇帝辛苦。

经济、政治、民生、军事、外交...

能送到内阁的奏折,就没有一件是小事。

朱由校参与的十几件事,其中一大半都跟钱有关。

天灾、人祸、剿匪、求饷...

桩桩件件都是找朝廷要钱,要么就是因为各种特殊原因,某省今年的税银需要减免。

收税少,支出多。

仅仅五天时间,朱由校就感觉大明要破产了,也体会到王安话的含金量。

焦头烂额的事一多,陕北旱灾真就成了最轻。

难怪都喜欢苦一苦百姓,因为这个办法是最简单的。

这些读了圣贤书的高官,哪个不懂竭泽而渔会有遗祸?但事落到身上才知道多重。

能渡过眼前,已经很不容易。

都有一个心思:我死之后,哪管洪水滔天?

朱由校不能变出钱,他一件事都决定不了,只得装傻充愣搪塞过去。

就包括陕北旱灾一事,之后并没向朱常洛要钱,因为这一件事开了口,后续就有无尽的麻烦。

毕竟朱常洛只是锻炼自己,真正决定权还在乾清宫。

阁臣、尚书要钱?麻烦出门右拐,请直接找皇帝。

谢谢!

九月十四,申时三刻。

首辅方从哲、兵部尚书黄嘉善,刚与朱由校讨论完。

吏部尚书周嘉谟,又拿出一摞奏折。

朱由校目瞪口呆。

明天九月十五放假,今天给我来波大的?还是布置留堂作业?

“殿下莫怕,这几份奏折是一件事,臣一一为您读来。”

周嘉谟顺手拿出一折,双手展开便朗声诵曰:

“户科给事中王继曾,弹劾辽东经略熊廷弼,王继曾理由有三,熊以嫚骂为气魄,将帅不为用,不能成功一;始初不能用辽人,客兵蹂躏辽地,辽人离心,不能成功二;动天下兵,靡财浩费,所过驿骚,叛者淫劫,而于山东最苦楚,缘之不能成功三...”

“广东道御史张修德,弹劾辽东经略熊廷弼,熊以破坏之辽欲遗他人,罪应贬窜遐方...”

......

朱由校听得头皮发麻,熊廷弼这是得罪了多少人?

最近翻看关于熊廷弼的文书,发现这家伙性子急、脾气大、嘴还臭,一个莽夫模样跃然纸上,要不是能力还算突出,绝对坐不到这个位置。

从熊廷弼的履历来看,万历就是他的‘保护伞’,每当他一个地方矛盾尖锐,就会调到另一个地方重开,这些年在官场积累下的恩怨,最终在万历驾崩后陆续爆发。

要是按照历史做法,先把熊廷弼冲动罢免,导致沈阳、辽阳等重镇失陷,进而丧失辽河以东土地,让山东面临海上威胁,再重新启用熊廷弼,便是一个跟头栽两回。

朱由校默默听着,心里盘算着无论多少人弹劾,总之自己就是不表态,看你们能怎么样?

着急?着急就别找我。

或许那便宜老爹,也不想动熊廷弼?所以才推我出来?

如果朱常洛要罢免,自己必须站出来阻止。

怎料周嘉谟最后的折子,竟是熊廷弼的请辞奏疏。

“辽东经略熊廷弼谨奏:为边事日棘,才力难支,恳乞天恩,俯允罢黜事。臣以樗栎庸材,荷蒙圣主特简,授钺蓟辽。自受命以来,夙夜忧惕,未尝敢忘先帝托付之重。然奴酋狡黠,势若燎原;边卒疲敝,形同累卵...

况臣年逾耳顺,沉疴时作。目昏不能观舆图,手颤难以执令箭。前日呕血军帐,医官谓肝气已伤...

伏望陛下察臣愚诚,悯臣衰朽,速简贤能以代臣职。臣当交还符印,待罪阙下。虽身居草野,犹日夜焚香祷祝,愿吾皇早殄凶顽,永固边圉...”

“他什么意思?”

朱由校明明大略其意,却故意在场装傻充愣。

三臣欺他读书少,对此竟深信不疑。

周嘉谟合折提醒曰:“熊廷弼自知不能胜任,主动上书请求去职,还请殿下尽早定夺,选取贤才以镇辽东。”

“本宫试理政数日,深感诸公治国之艰难,虽然众多大臣上书弹劾,熊廷弼自己也在请辞,但像更换辽东经略大事,非一弱冠少年可决断,诸位还是请父皇定夺为宜...”

见朱由校又在推诿,首辅方从哲便给他戴高帽。

“陛下有言在先,熊廷弼无论去留,皆由太子独断,无须再行请示,殿下虽是弱冠,却是大明之储君,亦是陛下之倚仗,您不如试着决断一回?”

“臣附议。”

“臣也附议。”

周嘉谟、黄嘉善都来拱火。

朱由校意味深长反问:“辽东经略非闲职,罢黜熊廷弼者易,解决辽事者难,熊廷弼若去,谁可继之?周尚书、黄尚书,你们谁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