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大帅，您看奴……

六月的草原，草绿马壮。

辽帝捺钵的斡鲁朵前，一座夯土祭坛高高耸立，十二纛迎风猎猎，青牛白马在坛前不安的踏着蹄子，完全不知道接下来的命运。

两万辽军和五千夏军，次第排开，特别是前排的铁骑，铁甲映着朝阳，熠熠生辉。

不过若是多往后排看两眼，就会发现，辽人的铁骑，真的就摆在前面装点台面。

嵬名平南率领的是精骑，排在队伍中间，可以有空四下乱瞄，他悄悄的数了数，辽人四个方阵，都按照旁边的这个方阵来看，铁骑绝对不过两千。

要是夏军倾巢而出，四千多铁骑，不得叫辽人眼红的提刀砍人夺甲？

想当年，皮室军、宫分军，多么的叫人内心压抑，而如今的辽军？

铁甲很多透着锈迹、不合身就不提了，有的皮甲精骑，居然打着补丁！

不是用鞣制好的皮革补，是用生皮子补！

这，这，这……哎，饿的时候，倒是可以直接丢锅里煮煮来吃。

不过自家太子殿下还在前面规规矩矩参加辽人的仪式，他嵬名平南也不好太过东张西望，而且旁边还有诸多下属，他也不能不以身作则，只得眼珠子转的眼球都要抽筋了似的。

眼珠子累了，歇会眼，辽帝的祭天仪式终于结束了，只见辽帝正拿着手指头蘸血，涂在了自家太子殿下额间，然后喊了一句什么，只见旁边的辽人都跟着喊起来。

哦，是“辽夏同锋”！

夏人这边也有人会契丹语，也跟着喊起来，不会的就“嗯嗯呜呜”的叫着音节，气势得有嘛。

然后大家拿武器顿地、敲甲，那种整齐的节奏，叫嵬名平南也不自觉的以弓背敲击甲胄，应和起来。

然后就见自家太子殿下接过什么，一饮而尽，转身对夏军举起辽帝刚赐的狼头令旗。

旗面上墨迹未干的“辽夏征东行营”六字，在风中如刀刻般清晰。

祭师割开青牛喉管时，鲜血溅入盛满马奶酒的银盆。

耶律延禧以手蘸血，涂在单膝跪地的李仁爱眉间，高声道：

“天地为证，夏骑即我大辽臂膀！辽夏同锋！”

然后，李仁爱接过他递过去的血酒，一饮而尽，十分恭顺，叫耶律延禧十分满意。

夏军统帅，是他女婿，女婿跪拜丈人，天经地义。

这在场上众多人看来，还有一层别的意味，那就是夏军是从属于辽军的。

特别是下面一浪一浪的兵器甲胄敲击声，叫耶律延禧听了更是喜悦。

有此健儿，何愁金贼不灭？

李仁爱之前献上的金国战俘，这会终于被拖出来了。

他们被剥去上衣，被绑在五步间隔的木桩上，他们的影子在阳光下缩成一团，如同即将被收割的灵魂。

遭受了这么多日子的揉虐，女真汉子又如何？

他们满眼恐惧，后悔当初夏人招降时，为何嘴硬？

可惜，他们被割去了舌头，口不能言，只能发出“呜呜”的吼叫，颤抖的身体怎么也挣不脱结实的牛筋绳索。

谁知道活着，竟比当时死了还要可怕！

耶律延禧从侍从捧着的鎏金箭囊中抽出一支白翎箭，箭头在祭坛青石上重重一磕，迸出几点火星。

“金贼破我上京时，便是用这等火箭焚我祖陵！”

契丹萨满摇响缀满兽牙的神杖，十二面牛皮大鼓同时擂动。

耶律延禧接过一柄华丽的鎏金弓，弯弓搭箭，剑如流星，完全不受那些声音的干扰，精准的命中最中间的战俘！

这一手箭术，没有充足的自信，哪能这么信手拈来？

“陛下神射！联军定然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李仁爱离得近，漂亮话立马往外丢。

耶律延禧哈哈大笑，大手一挥，祭坛下走出一队射手，然后就是破空的嗖嗖声不绝，夹杂着战俘的惨叫。

李仁爱注意到，那些契丹射手专挑四肢非致命处射击，待所有俘虏变成插满箭矢的“刺猬“后，萨满才用镶骨匕首挨个割喉——将残忍发挥到了极致！

待最后一具尸体抽搐着咽气，耶律延禧抚掌大笑：

“待拿下大同府，朕要拿完颜斜也的头盖骨，制成酒器，与贤婿共饮！”

……

祭祀会盟结束，辽军拔营。

他们只需要穿过夹山地区，南下大青山，就是丰州城（今呼和浩特东赛罕区白塔村）。

而李仁爱也要回到夏军大营，率军东出。

按照约定，辽军走阴山以北，夏军走阴山以南，两军一南一北，夹击丰州。

夏军走南线，也可为辽军屏蔽侧翼，不叫金贼有偷袭的机会。

这是李仁爱和萧特末商讨出来的路线。

走南线，自然就要走过黄河“前套”腹地！

丰州城也在前套地区，天祚帝在，他不好下手，但天祚帝走了，他接手起来，还不是顺理成章的事么？

这次大军贯穿前套，就是给前套的部落们看一点点夏军的狰容！

草原部落，臣服强者，理所当然的事。

所以大军是去武装游行的。

夏军哨骑，已经把前套地区的部落，摸得烂熟，可能比辽骑还要熟悉！

李仁爱率军南下，直接穿过了阴山，和提前出发的夏军在半途汇合。还带上了给辽人运送辎重的五千夏人……

不能让他们回去，不然一路顺畅，金鬼都没见着一个，就不好跟兴庆府解释了。

天祚帝大军出动，行动缓慢，一天行程50里左右，到丰州差不多250里地，他们要走五天！

没办法，天祚帝还带着老婆、儿女们一起出动呢！

李仁爱对此无法发表评论，打仗就打仗，单纯点儿，不行么？

何况天祚帝的老婆儿女们又不是不能骑马赶路。

奈何天祚帝要讲究排场！

大军不得不早早的安营扎寨，布置皇帝的饮食起居……

李仁爱大军都不得不放慢行程，他不能抢在辽军前面，收复丰州城吧？

他甚至内心恶毒的想：

金贼赶紧把天祚帝的大帐篷给烧了吧！跟他李仁爱一样，弄个小帐篷，三两下就搭好了，多节约时间？

“大帅，您看奴……小人这样整理的可还妥当？”

一个温婉的声音传来，却是一个面容清秀俊美的小生，手捧行军日记，害羞的都不敢抬头。

后面还有一个英俊小生，手里握着一卷账簿式样的书卷，贝齿咬唇，紧张的无以复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