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堵的摊位上，一个卷开的麻布袋，里头装满黑色药草残渣，散发着成品丹药独有的余香。
前方摆着一个小木牌，上面写着：
养脉丹渣。
养脉丹略有耳闻，养脉丹渣倒是头一回遇见。
摆摊的邋遢老头名叫王显春，也是坊市常见的入微老散修。
蜷在坊市角落，活像颗蒙尘的腌菜疙瘩。
一身辨不出原色的破袍，油污的领口、褴褛的袖口和下摆，全靠一条烂麻绳勉强系着。
最扎眼的是那蓬板结的灰白乱须，几乎淹没了半张脸，只露出个红鼻头和深嵌皱纹的眼睛。
周围的询价者争前恐后，王显春却不为所动，闭目盘膝，笑而不语。
陈阳暗暗打量那老头，默默聆听周遭议论。
“虽是丹渣，药效不如成品养脉丹，但只要量够多，兴许能有大用。”
“丹渣灵气混杂，能有何用，况且这东西本就不是拿来用的。”
“哦？还望兄台赐教。”
“呵呵，这袋丹渣，若是让懂药的人得到，不仅可以通过丹渣成份反推出养脉丹的丹方，甚至还能推断出炼丹的火候和时辰。”
“若果真如此，岂不相当于是一副丹方？”
“……”
陈阳听得将信将疑，这丹渣若是有专业仪器检测，确实可以分析出成份，但仅凭眼看鼻闻，想要反推丹方，可难如登天。
摇摇头，陈阳正欲迈步离开，忽然一顿，望向老头腰间。
黑不溜秋的布条上，竟吊着一个坠玉挂饰。
跟赵平身上的相比，要脏了许多，带有明显的灰尘和污垢。
陈阳不自觉想起那个卖炎纹石的老修士，三人身上，都挂有坠玉。
尽管款式不同，却明显带有异曲同工之妙。
“奇怪…”
陈阳喃喃自语，没有继续凑热闹，径直走向赵平的摊位。
“今天还松土？”
赵平抬头，见到是他，咧嘴一笑：
“又是你，今儿是个大活，割草喂鱼，你要能干完，给你两块灵石。”
“包您满意。”
一回生二回熟，陈阳弯腰拿起灵镰，顺势扫了眼对方腰间，空空如也。
本想再留意一翻玉坠挂饰，可惜被解了。
“去哪割？”
“跟我来。”
跟随赵平入山。
不去不知道，原来阎关山里竟藏着一方灵池，掩盖在一片山雾之中。
一路走来，分不清东南西北，就连近在眼前的阎关山都消失不见。
回头望去，来时的路早已销声匿迹，四周被白雾笼罩，目不能视。
若非赵平带路，陈阳早就半途迷失了方向。
“池边的草随便割，你可以一边割草一边投喂，也可以全部割完，再一起投喂，看你自己。”赵平打出一道法印，前方迷雾散开，灵池终于露出庐山真面目。
碧波粼粼，灵鱼游动，咋一看去，其数近千。
如此规模，让陈阳暗暗咂舌。
在坊市，一条灵鱼的价格至少三块灵石，品种越好，鱼越贵。
这灵池里养的，光看着都觉得娇贵，总价值绝对不止三千灵石。
难怪要布置迷阵。
这赵平看着孤家寡人，一介散修，没想到家大业大，不仅有四亩地种植灵谷，还有一方灵池养殖灵鱼。
灵谷种的很好，灵鱼也养得上佳。
而且似乎对阵法颇有研究，能布置出如此玄妙的迷阵。
这个赵平，并不简单。
割草的活计依旧繁重，胜在镰刀比锄头轻，干起活来比昨日流畅许多。
身体似乎在慢慢适应这种强度的劳作，经脉的滞涩感也减轻了些。
“你恢复得挺快啊。”赵平递来一碗灵茶，“昨天还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陈阳接过茶碗，轻啜一口。
茶水温热，带着淡淡的灵气，入喉后化作一股暖流，缓缓滋养着经脉。
同是散修，赵平这日子过得当真潇洒，看起来更像是一种修行。
反观自己，纯纯的灵植佃户，哪里算得上修士。
“可能是灵谷的作用。”归还茶碗，陈阳顺手擦汗。
赵平哈哈一笑：“我那灵谷可没这么大功效，是你自己底子好。”
陈阳没多解释，低头继续干活。
他知道，自己的恢复速度何止比普通散修快一些，简直快了数倍。
一切归功于灵植反哺，治愈效果立竿见影。
傍晚收工时，赵平如约给了他两块灵石，还额外送了一小包灵茶。
“赵道友，明天…可还有活？”
陈阳收起灵茶，坦诚相告：“我的灵田租期将至，需要一些灵石。”
赵平挑眉：“进山采药你去不去？”
“去。”陈阳果断点头。
见他爽快答应，赵平也不墨迹，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皮纸：
“这是附近山里常见的灵草图，标红的地方别去，有妖兽，打圈的地方，有几株灵草，你明天若是能给我采来，我给你五块灵石。”
“一言为定。”
听到给五块灵石，陈阳紧忙接过图，拱手作揖。
赵平笑笑，手里的灵镰随手一扔，转身带路：“走，我带你出去。”
陈阳看了眼地上的灵镰，没有多想，跟了上去。
穿出白雾，外面已是日落黄昏。
两人分道扬镳，陈阳原路折返。
典当了灵茶，换得两块灵石。
途经坊市，发现那邋遢老头还在摆摊。
跟来时不同的是，那一袋养脉丹渣，此刻已经无人问津。
路过一看，原来丹渣携带的药香已经挥发干净了。
“前辈，你这丹渣，还卖吗？”
陈阳不抱希望，顺口一问。
“不卖。”
王显春睁眼轻笑：“不过你若能说出丹溃成渣的原因，这丹渣，便送你。”
还有这种好事？
陈阳当即勾起兴趣，“前辈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
“我可否上手细看？”陈阳蹲下身端详。
“当然。”
得到允许，陈阳伸手捏起一小撮丹渣，装模作样的看了看，闻了闻。
心中暗暗凝神静听。
没过一会，丹渣里微弱的气息便在他指尖哀嚎。
【火…毒…生…不如死……】
似是灵草死后的哀鸣。
循环尝试几次，结果如出一辙。
火毒。
陈阳不懂炼丹，自然无从知晓火毒何意。
本想一吐为快，但转念一想，又多了个心眼。
这老头来路不明，若是轻易道出缘由，也不知是福是祸。
见他反复倒腾，一言不发，邋遢老头也是笑了起来，摆手打发：“时候也不早了，看不出名堂，就别浪费时间，哪来的回哪去。”
“前辈见谅，晚辈确实没看出问题所在。”陈阳沉吟，将手头丹渣拍打干净，斟酌起身间，心头已经拿定主意：
“不过晚辈已有一点头绪，若能多给一些时日，加以研究，或许能发现问题所在。”
上好的灵土，自己无论如何都买不起了，这养脉丹渣，或许能拿来当肥料？
这一袋养脉丹渣若是能弄到手，那绝对是赚到了。
“只是……”陈阳欲言又止，心里整理措辞。
清大北大不如胆子大，反正都豁出去了，不如再博一把。
“只是什么？”王显春若有所思地打量着陈阳。
“实不相瞒，这丹渣药香大亏，已无大用。”
陈阳一本正经瞎编：“若有新鲜出炉的丹渣，更容易发现问题所在。”
新鲜出炉的丹渣，或许养分更多，这老头若是肯给，灵土的问题，便能迎刃而解。
可惜姜还是老的辣，他这点小心思，一眼被王显春看穿。
“小子，信口雌黄可不会有好下场。”
王显春笑里藏刀：“丹渣老夫多的是，能不能拿走，得看你的本事。”
“你且说来听听，让老夫看看你是真懂，还是装蒜。”
一股无形的气息悄然闯入身体，陈阳反应过来，这气息已经在五脏六腑走了来回。
这是神识？
突如其来的窥视，让陈阳暗暗心惊。
刹那之间，恍如蝼蚁遇象，是生是死，皆在对方一念之间。
按照这个世界的境界划分，能够掌控神识，收放自如，修为至少在凝纹之上。
草率了。
偷鸡不成蚀把米。
难不成刚穿越两天，就要交代在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