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新概念英语
- 重回1998老街杂货铺
- 零天丶冷秋
- 2510字
- 2025-07-06 18:07:16
VCD机里,莱昂纳多正声嘶力竭地喊着什么。
李墨按下了暂停键。
画面定格在年轻的杰克脸上,英俊,但说的话却像一团乱码。
他把进度条往回拖了三秒,按下播放。
“You’re going to get out of here…”
再拖回去。
再播放。
“You’re going to…”
“狗屁!”
李墨烦躁地关掉了VCD。
那个“沉浸式学习”的天才想法,在实践面前,被撞得粉碎。
电影里的对话,语速快得像机关枪,还夹杂着各种俚语和吞音。他把一部《泰坦尼克号》翻来覆去看了三天,除了学会一句“You jump, I jump”,剩下的时间都在研究中文字幕。
至于后街男孩的歌?他现在能惟妙惟肖地唱整首《As Long As You Love Me》,但把他唱的词写下来,他一个都不认识。
这根本不是学习。
这是自娱自乐。
那张72分的英语卷子,像一块烙铁,还在他心里滋滋作响。
他抓起外套,摔门而出,把父母诧异的询问甩在身后。
傍晚的老街,褪去了白日的喧嚣。放学的孩子,下班的工人,买菜的主妇,构成了一幅流动的画卷。
李墨漫无目的地走着,心里那股无名火,怎么也压不下去。
他一个带着三十八岁灵魂的重生者,被高中的英语单词给绊住了脚。
这事儿说出去都丢人。
他不知不觉走到了街区后面的社区活动中心。
这里平时都是些退休的老头老太太在下棋打牌,李墨从来没进来过。
就在他准备绕过去的时候,一阵断断续续,却异常清晰的声音,从半开的窗户里传了出来。
【……Today’s topic is about… family. F-A-M-I-L-Y…】
是英语!
而且,这个发音,缓慢,清晰,每个音节都咬得字正腔圆,带着一种老派的郑重。
李墨停下脚步,鬼使神差地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活动中心里,光线昏暗。
一个头发花白,戴着老花镜,身板却很直的老头,正坐在一台巨大的,看起来像古董的广播设备前。
他对着一个老式的麦克风,慢悠悠地念着手里的稿子。
看到李墨进来,老头停了下来,扶了扶眼镜,透过厚厚的镜片打量着他。
“干嘛的?小伙子,这里不是网吧。”
“张伯。”李墨认出了他,是住在巷子口的老张,以前在市里的外贸公司上班,退休好几年了。
“我……我听见您在说英语。”
“哦,社区广播站,每天下午播半个小时。”老张伯指了指墙上的大喇叭,“给那些想学又没地方学的,随便听听。”
“您这英语……真清楚。”李墨由衷地说。
比周老师的录音机清楚一百倍。
“废话!”老张伯把胸膛一挺,脸上带着几分自得,“当年跟苏联专家学的底子,后来又跟英国人跑船,跑了二十年!我这叫女王英语!哪是你们现在听的那些美国牛仔说的玩意儿!”
他瞥了一眼李墨,忽然问:“怎么,你也想学?”
“想学,但是……学不进去。”李墨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课本的听不懂,去看电影,也听不懂。”
“看电影?”老张伯嗤笑出声,那动静像是拉动一个生锈的风箱,“花里胡哨!学语言,就跟盖房子一样,得一砖一瓦地来!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就想一步登天,看个电影就能叽里呱啦了?做梦!”
他敲了敲桌上的麦克风,语气严厉。
“根基不牢,地动山摇!什么是根基?音标!单词!短语!你连砖头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就想盖摩天大楼?”
李墨被他说得面红耳赤,一句话都反驳不出来。
因为老张伯说的,全对。
他那套“沉浸式学习”的理论,是建立在有一定基础上的。而他现在,连地基都没有。
“那……张伯,我该怎么办?”李墨的态度,变得无比诚恳。
老张伯看着他,眼里的审视慢慢变成了欣赏。这年头,肯这么低头请教的年轻人,不多了。
“怎么办?”他哼了一声,从桌子底下拖出一个纸箱子,里面全是积了灰的磁带。
“笨办法!”
他从里面挑出一盘,吹了吹灰,拍在桌子上。
【新概念英语·第一册】
“看见没?这才是正道!拿回去听!跟读!”
老张伯指着李墨,唾沫星子都快喷到他脸上。
“一遍听不懂,就听十遍!十遍听不懂,就听一百遍!把它听到吐!听到你做梦都说的是这个!嘴巴是干嘛用的?不是光用来吃饭的!是用来说的!大声地给我读出来!让肌肉记住那个发音!”
李墨看着那盘旧磁带,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
他郑重地接过来:“谢谢您,张伯!”
“光谢有什么用?”老张伯又从抽屉里翻出一个半旧的索尼随身听,连着一副耳机,一起塞给他,“拿去用!别给我弄坏了!我告诉你,小子,学英语没有捷径!唯一的捷径,就是把别人喝咖啡看电影的时间,都用在死磕上!”
李墨拿着磁带和随身听,感觉沉甸甸的。
这比他早上赚的那几十块跑腿费,要重得多。
回到家,李秀琴和李卫国正在看电视。
看到李墨手里的随声听,都愣了。
“小墨,你这是从哪里拿回来的?”李卫国眼尖,一眼就认出了那是现在都流行的玩意儿。
“学英语用的。”李墨把磁带放进随身听,戴上耳机。
【Lesson One. Excuse me.】
一个男声,一个女声,一问一答。
简单,清晰,有力。
李墨摘下耳机,跟着那声音,小声地念了出来:“Excuse me.”
“这孩子,是真魔怔了。”李秀琴看着丈夫,小声嘀咕。
李卫国却掐了烟,脸上露出了笑容:“魔怔了好!我儿子,就该有这股劲儿!”
一周后,英语课。
周老师穿着一身新套裙,踩着高跟鞋,哒哒地走上讲台。
“上次的听力,很不理想。今天我们来练习朗读。”
她的视线,在教室里扫了一圈,最后,精准地落在了李墨身上。
“李墨,你来。”
全班同学的视线,又一次聚焦过来。
不少人脸上,都带着看好戏的表情。
上次听力全班倒数第一的“壮举”,大家可都还记着呢。
“你,把课本第28页的这篇短文,读一下。”周老师指着一段最长的课文,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这是一种敲打。
也是一种警告。
李墨站了起来,手里捏着英语课本,手心有点出汗。
他深吸一口气,脑子里回响的,是老张伯那句“大声地给我读出来”。
他开口了。
“An interesting trip…”
他的发音,依旧带着一点生涩,但不再是之前那种含糊不清的中文腔。
每一个单词,都咬得很清楚。
句子之间的停顿和连读,虽然不完美,但有了明显的节奏感。
教室里,原本准备看笑话的几个人,脸上的表情慢慢凝固了。
窃窃私语声,消失了。
只剩下李墨一个人的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回荡。
周老师推了推眼镜,脸上的表情从审视,变成了意外,最后,是一种掩饰不住的惊讶。
她能听出来,这小子下功夫了。
这不是一天两天能练出来的。
当李墨读完最后一个单词,合上书本时,教室里一片寂静。
“……读得不错。”
周老师开口,打破了沉默。
“坐下吧。继续保持。”
李墨坐下,心脏还在砰砰直跳。
他没有去看周围同学震惊的表情,也没有在意老师那句不咸不淡的表扬。
他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那本英语书。
他知道,自己找到了那把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