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吃人的村庄
- 百邪录:都市诡案调查员
- 无躯何惧长风
- 4693字
- 2025-07-04 23:35:49
破旧面包车的,在落霞村那歪歪斜斜、字迹剥蚀得几乎难以辨认的木质村牌前彻底熄了火。司机那张黝黑的脸上满是惊魂未定的后怕和毫不掩饰的烦躁,他扭过头,对着车厢里如同惊弓之鸟的乘客们嘶哑地喊道:“到了!落霞村!都赶紧下车吧!这鬼地方老子一分钟都不想多待!”
没有人敢抱怨,刚才那场手机屏幕上的红棺鬼影和刺耳的噪音如同噩梦般烙印在每个人的脑海里。乘客们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下了车,一头扎进外面瓢泼的雨幕和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中,眨眼间就四散奔逃,消失在泥泞的小路尽头,仿佛身后有恶鬼在追赶。
陈默是最后一个下车的。他抱着湿漉漉、沉甸甸的帆布背包,站在冰冷的泥水中,雨水瞬间将他再次浇透。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仓皇逃离,而是抬起头,目光穿透密集的雨帘,第一次真正地打量这个被死亡阴影笼罩的村庄。
落霞村。名字带着一种诗意的余晖,但眼前的景象却只有一片死寂的灰暗。
村子依着一条浑浊不堪黑水河而建,低矮的土坯房,杂乱无章地挤在一起,大多已经破败不堪。许多房子的墙皮大片剥落,露出里面发黑的土胚,屋顶覆盖着厚厚的、湿漉漉的茅草或残破的黑瓦,窗户大多黑洞洞的,如同一个个失明的眼窝,偶尔有几扇窗透出一点昏黄如豆的油灯光晕,也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非但不能驱散黑暗,反而更添几分诡异和凄凉。
这条黑水河宛如一黑龙,将村庄一分为二,河面上隐约可见几座摇摇欲坠的小木桥,仿佛随时会被汹涌的河水冲垮。河对岸是一片浓密的树林,在夜色和雨幕的笼罩下,显得阴森恐怖,仿佛藏着无尽的秘密和危险。
陈默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不安。他此行的目的至关重要,无论眼前这个村庄多么诡异,他都必须勇敢地走下去。他转身看向那辆破旧的面包车,车灯在雨中闪烁几下后,也彻底熄灭了,仿佛被这片黑暗吞噬。司机早已不知去向,只留下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雨中。
他紧了紧怀中的背包,迈着沉重的步伐,踏上那条通往村庄深处的小路。雨水砸在泥泞的地面上,发出“啪啪”的声响,与远处的雷声交织在一起,营造出一种压抑而诡异的氛围。他的身影在雨中逐渐模糊,仿佛也被这片黑暗慢慢吞噬。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气味。腐烂植物在潮湿中发酵的酸馊味、牲畜粪便被雨水冲刷出的骚臭味、还有这味道若有若无,却丝丝缕缕地钻进鼻腔,缠绕在肺叶上,带来一种生理性的不适和深埋心底的寒意,
村子死寂得可怕。除了狂暴的雨声和远处黑水河的咆哮,听不到任何鸡鸣狗吠,更没有人声。整个村子像一座巨大的、被遗忘的坟墓。
陈默的视线下意识地扫过村口那几栋最破败的房子,目光猛地一凝,死死钉在了其中一间土屋的门口。
那扇歪斜的、布满虫蛀孔洞的破旧木门上,挂着一串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那是由粗糙的麻绳串起来的几根干瘪发黑的鸡爪、几块看不出原型的、风干的动物内脏碎块、还有几颗小小的、灰白色的,像是某种小动物头骨的碎片!它们被雨水浸泡着,湿漉漉地贴在门板上,散发着不祥的气息。在门框的上方,还贴着一张褪色到几乎发白的黄纸符箓,上面的朱砂符文早已模糊不清,在风雨中摇摇欲坠。
辟邪?镇煞?还是某种警告?
陈默的心沉了下去。他深吸了一口冰冷潮湿、带着不祥气味的空气,抱着背包,深一脚浅一脚地踩进村口那泥泞不堪、混杂着牲畜粪便和腐殖质的土路。泥水瞬间没过了他的脚踝,冰冷刺骨。
他的目标很明确,村子中央,那口据说是周家灭门案核心的古井。那里,也是导师最后研究的焦点,更是那张染血宣纸上符号指向的“血煞局”可能所在。他需要尽快找到一个落脚点,然后开始调查。
然而,仅仅走出不到二十米,异样的感觉便如同冰冷的藤蔓,悄无声息地缠了上来。路旁一扇黑洞洞的窗户后面,似乎有一双眼睛在窥视。当他猛地转头看去时,那扇破窗里只有一片浓稠的黑暗。
拐角处,一个低矮院落的柴门开了一条缝,一张布满皱纹、如同风干橘皮般的苍老面孔一闪而逝,浑浊的老眼里没有好奇,只有一种麻木的、近乎死寂的冰冷,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戒备和敌意?门缝随即被迅速关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越往村子深处走,那种被无数道目光在暗处窥视的感觉就越发强烈。那些目光来自门缝后,来自破窗的阴影里,来自低矮院墙的豁口处。它们冰冷、带着毫不掩饰的排斥和警惕,整个村子似乎都因为他这个外来者的闯入而屏住了呼吸,在死寂的雨幕下,涌动着无声的暗流。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骨往上爬。陈默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背包,指尖隔着湿透的帆布,能感受到里面百邪录那厚重、冰冷、却又隐隐散发着某种力量的轮廓。这是他此刻唯一的依仗。
终于,在穿过一片更加破败、几乎无人居住的坍塌房屋区域后,一个相对开阔的空地出现在眼前。空地中央,一口用巨大青石垒砌的、古旧的八角井台赫然在目。
井台很高,显得突兀而沧桑。石缝里长满了湿滑的墨绿色苔藓,在雨水的冲刷下泛着幽暗的光。井口上方,没有常见的辘轳和井架,只有一块巨大的、被岁月侵蚀得坑坑洼洼的青石板盖着,石板上同样布满了厚厚的、湿漉漉的苔藓。
而就在那覆盖着苔藓的井台石板上,一口棺材,正静静地停放在那里!一口通体暗红、如同凝固了陈年血痂的红棺!
雨水冲刷着棺木,将那暗红的色泽浸润得更加深沉、妖异。棺木的纹理在雨水的映照下,仿佛真的是无数细小的血管在蠕动、盘绕。棺盖并未完全盖严,留着一道约莫两指宽的漆黑缝隙,如同通往地狱深渊的入口。在棺盖和棺身的接缝处,一种粘稠、暗红近黑的液体正顺着被雨水冲刷得异常光滑的棺木纹理,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腐败的甜腥气息,混入井台石板上流淌的雨水中,将周围一小片区域都染成了不祥的暗红色!
红娘娘!
那个身着蓝布褂的老头,其绝望的低语犹如一道惊雷,瞬间在陈默的脑海中炸响。紧接着,一股冰冷刺骨的阴风,携带着浓郁的血腥与死亡气息,径直从那口红棺的方向席卷而来。这阴风打着旋儿,刮过陈默的脸颊,尽管灵视并未主动开启,但陈默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口红棺所在的位置,恰似整个村子阴冷、压抑气息的漩涡中心。那里弥漫在空气中的、若有若无的腐败血腥味,也是最为浓烈的源头,仿佛能将人的灵魂都冻结在这无尽的恐惧之中。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氛围中,一阵杂沓而沉重的脚步声突兀地响起,混杂着金属摩擦地面的刺耳声响,猛地从陈默身后和两侧的巷口传来。那声音在寂静的村子里显得格外清晰,仿佛死亡的倒计时一般,让陈默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站住!外乡人!”一声粗粝而带着浓重口音的暴喝如同炸雷般在耳畔炸响,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敌意。那声音中蕴含的愤怒与警惕,如同一条冰冷的锁链,瞬间将陈默紧紧束缚。
陈默猛地转身,瞳孔收缩。只见从那三条狭窄、泥泞的巷子里,如同潮水般涌出来十几个村民。他们大多穿着沾满泥浆的破旧棉袄或蓑衣,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有锄头、铁锹、甚至还有锈迹斑斑的柴刀和猎叉!为首的是一个身材异常高大魁梧、皮肤黝黑如铁塔般的中年汉子,他敞着怀,露出毛茸茸的胸膛和一块狰狞的伤疤,手里拎着一把沉重的、闪着寒光的斧头,那斧刃在昏暗的光线中反射着点点冰冷的幽光,仿佛随时准备收割生命。他身边跟着一个干瘦、眼神阴鸷的老头,手里拄着一根顶端包着铁皮的硬木拐杖,刚才那声暴喝正是出自他口。
这些村民的眼神,与刚才那些躲在暗处窥视的目光一模一样!麻木、冰冷,如同枯井,但此刻,这麻木之下,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带着恐惧的排斥和凶狠!形成了一个半包围圈,将陈默死死堵在了村中央这片空旷地带,身后就是那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红棺井台,仿佛一旦后退,便会被那无尽的黑暗吞噬。
雨水顺着他们古铜色的、布满风霜和敌意的脸庞流淌,滴落在冰冷的铁器上,发出“嗒、嗒”的轻响,在这剑拔弩张的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
“谁让你进村的?!”那干瘦老头再次开口,声音嘶哑,他手中的铁皮拐杖重重地顿在泥水里,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陈默,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不知道我们落霞村不欢迎外人吗?!滚!立刻给老子滚出去!不然”他阴森的目光缓缓扫过村民手中那些农具和武器,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那个铁塔般的魁梧汉子没有说话,只是向前重重地踏了一步,泥水飞溅。他手中的斧头微微抬起,斧刃在昏暗中反射着一点冰冷的幽光,如同死神的镰刀,悬在陈默的头顶。他如同一堵移动的、散发着血腥味的肉墙,巨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冰冷的雨水顺着陈默的头发流进脖颈,寒意刺骨。他紧紧抱着背包,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仿佛要冲破胸膛。但一股来自《百邪录》知识的冷静和民俗学者特有的观察力,如同一道坚固的防线,强行压下了升起的恐惧。
不能硬拼!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各位乡亲,我是城里大学的学生,我姓陈。我的老师张启明教授,前几天来过咱们村做民俗调查,你们应该有人见过他”
“张教授?”那干瘦老头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难以捉摸的情绪,像是惊惧,又像是某种更深的忌惮。但这情绪一闪即逝,随即被更深的阴鸷和凶狠取代。“不认识!什么狗屁教授!我们落霞村没来过外人!你少在这儿胡说八道!滚!立刻滚!”
“对!滚出去!”“外乡人没一个好东西!”“滚!别把晦气带进村!”周围的村民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挥舞着手中的家伙,发出愤怒而杂乱的咆哮,一步步向前逼近。冰冷的雨水和浓烈的敌意如同实质的墙壁,不断挤压着陈默的生存空间,仿佛要将他逼入绝境。
陈默的目光飞快地扫过村民的脸庞。麻木,凶狠,但更多的是一种根植于骨髓的、对某种未知事物的巨大恐惧。他们的排斥,绝不仅仅是因为排外。他敏锐地察觉到,这背后似乎隐藏着更深的秘密。他的目光最后落在那口静静停放在井台上的红棺上。粘稠的黑血依旧在缓慢渗出,混入雨水,在地面上形成一道道诡异的黑色溪流,仿佛是死亡的轨迹。
“我是来找人的!”陈默猛地提高声音,压过村民的喧嚣,目光锐利地看向那个干瘦老头,“找一个叫周红玉的人!或者,认识她的人!我老师就是为了调查她的事情来的!”
“周红玉”三个字,如同一个禁忌的魔咒,被陈默在暴雨中、在红棺之前、在村民的包围圈里,清晰地吐了出来!
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了。整个世界都陷入了诡异的寂静,只有雨水不停地拍打着地面,发出“哗哗”的声响。村民们的表情在这一刻僵住了,他们的眼睛瞪得老大,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那干瘦老头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愕,随即被更深的恐惧和愤怒所取代。
冰冷的雨水拍打在陈默的脸上,他目睹着村民们在听到“周红玉”这个名字后的崩溃和恐惧,心中愈发沉重。这个名字、这个村庄、这口红棺,背后隐藏的恐怖远超他的想象。
“好吧,我离开。”陈默退后一步,目光依然紧盯着红棺和村民们,“但现在雨太大,天也黑了,我无处可去,只想找个地方避雨,天亮就走。”
他指向不远处一栋破败的土坯房,门窗几乎朽烂,像一张巨口等待着猎物。屋顶塌陷,露出漆黑的椽子。
“那栋房子似乎无人居住,我就在那里待一晚,绝不乱走,天亮就走。”陈默的声音带着恳求,目光却坚定如初。
老头咳嗽渐止,浑浊的眼睛盯着陈默,又瞥了一眼那栋破败的凶宅,眼神变幻不定。最终,他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冷笑:“嘿嘿……那地方‘干净’得很,足够你住一晚,足够你住到天亮。”
他挥挥手,让村民们散去,仿佛在送别一个死人。村民们神情复杂地看了陈默和红棺一眼,最终默默消失在雨幕中。
村中央只剩下暴雨声、黑水河的咆哮声,还有那口静静立在井台上、不断渗出黑色血液的红棺。
以及独自站在泥泞中的陈默。他深吸一口气,冰冷的雨水灌入喉咙。最后看了一眼那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红棺,毅然转身,抱着背包,走向那栋被称为“干净得很”的凶宅。
脚下的泥水冰冷刺骨,每一步都异常沉重。当他走到摇摇欲坠的木门前,一股灰尘、霉烂木头和腥臊的气味扑面而来。他轻轻一推门。
木门缓缓打开,露出一片浓黑的黑暗。黑暗深处,一股冰冷潮湿的微风拂过陈默的脸颊,陈默的脚步顿在门槛外,侧耳倾听。黑暗中,那声音依旧在不紧不慢地响着。